楊川村。
昏黃路燈下,楊若蹲坐在地上,把扎進(jìn)頭皮里的玻璃碎片一塊一塊拔出來。
這是剛才翻滾時碾到的。
其他部位因為穿著厚衣服,并沒有什么事。
地上散落的玻璃渣越來越多,每一片都沾著血。
楊若沒有哭,也沒有做出什么情緒失常的舉動,她只是一言不發(fā)的清理著頭上的玻璃渣。
然而陳爍川最清楚不過,這種絕望般的平靜代表什么......
他已經(jīng)猜到楊若家發(fā)生的事了。
就在剛才觀察周圍環(huán)境的時候,陳爍川敏銳注意到,有不少居民房的窗戶后,站著許多道黑影。
那些黑影非常模糊,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有的窗戶后只站著一個黑影,有的站著三個,四個......
那些黑影的站位也非常規(guī)律,高的站兩邊,矮的站中間。
這簡直就像是......一張張全家福。
這里絕對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也許危險就來自居民房里,如果楊若再晚幾秒跳出來,那他只能自己去路燈下躲避了。
逃亡了整整一夜,支撐著楊若的,是回家見到父母的念頭。
可如今,這個唯一的盼頭也破滅了。
在這樣的絕望之下,要是楊若突然撿起玻璃碎片抹向自己脖子,陳爍川也絲毫不會感到意外。
他正想著用些安慰受害者家屬的話來安撫楊若.
這時,楊若卻先開了口:“我跟你一起去!
陳爍川愣了一下,昏黃的路燈將楊若的臉分割成明暗兩半,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你確定?”他低聲問。
楊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將最后一片玻璃碎片從發(fā)間拔出。
“哪怕殺不了,砍他一刀也能讓我解解恨!
“死了也無所謂,我受夠了!
..........
清晨時分,網(wǎng)吧門口。
玻璃門打開再合上,連著打開了四次,四人非常有默契,彼此之間相隔了很長一段的距離。
宛如四個同路但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一晚上沒等到蘇遠(yuǎn),也一晚上沒贏一把,十幾連跪的他們每個都像是剛從海里撈出來。
汗水浸濕內(nèi)褲,掛在火山口三天都晾不干。
頭發(fā)油膩地貼在額頭上,眼睛里布滿血絲,除了稍微注意點形象的江婳以外,其余三人就是純純的流浪漢派頭。
“媽的,小蘇放我們鴿子......”林源啐了一口,早知道是這樣,他說什么也不會來網(wǎng)吧的。
他們這幾個人開黑,跟半夜去高速公路上睡覺,cos減速帶有什么區(qū)別?
半夜的時候本來想找高文一求援,可他不出所料的在和四個野男人玩,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混在野車?yán)飱A著嗓音裝妹妹,才不會進(jìn)林源他們的小破車。
回想起這一夜的痛苦,林源摸出皺巴巴的煙盒,發(fā)現(xiàn)最后一根煙早被壓成了碎末。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xì)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看了一眼前后分別跟他相隔十米的鴻子和大傻,林源吸了幾口冷風(fēng),非常有骨氣的把煙盒丟到地上。
馬德,不抽了!
領(lǐng)頭的大傻走進(jìn)一家早餐鋪,對老板喊道:“十籠包子!
“十籠......?!”
正在和餡的老板手都抖了一下,抬頭一看是大傻,頓時明了,笑著搓了搓手:“是你啊,坐坐坐,今天沒跟你朋友一起?”
老板是老熟人了,江衍二中的人通宵完都喜歡來這吃早飯,這已經(jīng)是一種傳統(tǒng)。
大傻一言不發(fā)的找了張空桌子坐下。
第二個進(jìn)來的是林源,他點完餐,在老板疑惑的目光中,找了離大傻最遠(yuǎn)的一張桌子坐下。
兩人的目光在不經(jīng)意間對視,都從里面讀到了什么。
傻逼上單。
傻逼中單。
鴻子也是同樣的選擇,最后進(jìn)來的江婳,見大家都這樣坐,她也只能自己找了張空桌子。
老板一手各拿著五屜包子,來到大傻桌前,苦著臉:“咋的了你們這是,不都是朋友嗎?”
“一會早高峰來了,我怕我這桌子不夠啊......要不你們還是坐一起......”
大傻瞪大眼睛:
“老板,什么意思?”
“我耽誤你做生意了嗎?”
“客人來了不能跟我坐一桌嗎?陌生人不能跟我坐一桌嗎?難道我有傳染病嗎?”
“我有傳染病嗎?我到底有沒有傳染病啊?!”
“好好好,你沒傳染病!崩习逵X得大傻有精神病,不再跟他計較。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早餐鋪的蒸籠冒著滾滾白煙。
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除了清潔工和早餐店老板,他們才是這個城市起床最早的人。
“老板!肉包三個!”
“我的豆?jié){多加糖。
老板忙得腳不沾地,一邊收錢一邊吆喝:“肉包兩塊錢一個!豆?jié){自己拿吸管!”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林源雙目無神的大口咀嚼著剛出籠的包子。
大傻正用筷子兇狠地戳著包子餡,把這當(dāng)成了游戲里的假想敵。
起銀鴻很快就吃完了,然后故意當(dāng)著林源的面拿出一包利群,站在后面的他早看出林源沒煙了。
兩人中野聯(lián)動了一夜,每回都是一死一送,互相甩鍋,早就積怨頗深。
把煙叼在嘴里,明明還沒點燃,鴻子卻十分夸張,瞇起雙眼,緩慢搖頭,做出像是在吸毒一樣的享受表情。
隨后他拿出打火機,狠狠的按了下去。
“咔嗒!”
廢棄水塔的檢修平臺上,陳爍川的拇指輕輕一推,把狙擊鏡卡榫嚴(yán)絲合縫地扣進(jìn)凹槽。
組裝步驟全部完成后,他俯下身,臉頰貼上槍托,呼吸放緩。
夜風(fēng)掠過耳畔,這是整個集體村的制高點,視野開闊,能將村口到后山的土路盡收眼底。
沒錯,集體村,這是他的最后一站。
在進(jìn)入這個場景的瞬間,陳爍川就在被火焰炙烤到焦黑的墻壁上,找到靈媒給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恭喜你,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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