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屋里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孟瀾。
這么晚了,肯定是孟瀾擔(dān)心沈煜的安全找上門來了。
幾個人暫停了爭執(zhí),沈克前去開門。
阿戀心中忐忑,生怕孟瀾盛怒之下沖進來對她動手,若真打起來,估計除了沈克沒人會維護她。
她有點害怕,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門口,悄悄往臥室溜去。
沈克一邊開門,一邊醞釀起笑臉準備跟孟瀾道歉,卻在開門的瞬間愣住了,“魏城,怎么是你?”
聽到魏城的名字,阿戀和沈煜都很意外,下一刻,魏城便越過沈克進了屋,手揣在褲兜里,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后停在沈煜臉上,淡淡道,“你媽叫我來接你!
“我媽?”沈煜半信半疑地往門外看。
“別看了,你媽沒來,我一個人來的!蔽撼钦f,“走吧,晚了你媽該著急了!
沈煜信以為真,當即就要跟他走,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沈克,這人誰呀!”老太太問道,“他憑什么帶我孫子走?”
“他……”沈克吭吭哧哧說不出來。
阿戀在旁邊不陰不陽地笑道,“他呀,他是您大孫子的新爸爸!”
“你放屁!”沈煜登時就惱了,沖過去要揍她。
沈克忙上前攔住,沒好氣地警告阿戀,“你少說兩句吧,不然我也護不了你!”
阿戀縮縮頭,到底沒敢再出聲。
魏城在滿屋子怪異的氣氛下施然一笑,對沈煜說道,“可以走了嗎?”
沈煜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往門外走去。
老太太還沒從“新爸爸”的震撼中回過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走出去。
沈克追上去叫了一聲“兒子”。
沈煜停下腳步,靜靜看著他。
沈克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父子兩個僵在門口。
沈煜一咬牙,狠心說道,“我對你已經(jīng)失望透頂,以后,我不再是你兒子,你也不再是我爸,咱倆從此一刀兩斷!”
說完這句話,他紅著眼眶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口。
“小煜!”沈克仿佛被一箭射穿了心臟,踉蹌著去追,魏城伸手攔住了他,說,“別追了,這會兒說什么也沒用的!
“我……”沈克苦著臉無言以對,只好拜托魏城,“麻煩你一定把他安全交到孟瀾手里!
“嗯!”魏城點點頭,和沈煜一起乘電梯下樓去了。
沈克呆立在原地,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阿戀慢慢踱過來,扯了下他的袖子,小聲說,“人都走了,回屋吧!”
“別碰我!”沈克揮開她的手,氣道,“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兒!”
“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阿戀說。
沈克白了她一眼,氣沖沖回了屋,老太太還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沈克扶著她說,“太晚了,媽你快去睡吧!”
老太太像是才睡醒一樣,呆滯的目光落在沈克臉上,遲疑了一會兒,突然掉起眼淚。
沈克嚇一跳,忙問她,“媽你怎么了?”
老太太哭著說,“我心里難受,我大孫子要管別人叫爸爸了!”
“媽!”沈克哭笑不得。
“你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都怪你,好好的一個家被你給毀了,你還我大孫子,還我大孫子!”
“這,這……”沈克無奈道,“媽咱能別鬧嗎,小煜他是我兒子,就是你孫子,不管他叫誰叫爸,他都永遠是你孫子呀,這有什么好爭的?”
“我不管,只要我活著,我就不允許他叫別人爸爸,他是咱們沈家的根,堅決不能叫別人爸爸!”老太太越發(fā)不講理了,“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總之不能讓這件事情發(fā)生,不然我死給你看!”
“媽!”沈克恨不能一頭碰死。
老太太推開他,哭著回到房間,把門反鎖了。
沈克心煩意亂,抱著頭坐在沙發(fā)上,哀聲嘆氣地點了一根煙。
剛吸一口,阿戀過來阻止他,“別吸了,對寶寶不好。”
“滾!”沈克紅著眼睛吼她。
阿戀吼回去,“你兇什么兇,沈煜是你兒子,我肚子里的就不是了嗎,沈煜牽動著你們?nèi)业男,我的孩子就活該沒人疼沒人愛嗎,你說,你是不是不想要他,不想要我明天就去醫(yī)院打了,省得招你們不待見!”
沈克夾著煙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說,“打了也行,眼下這情況確實不適合要孩子……”
“你說什么?”阿戀聲音都變了,指著沈克說,“你好狠的心,竟然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要,你,你休想!”
“是你自己說要打的!鄙蚩死淅淇粗,“以后別動不動拿孩子要挾我,我會當真的!”
阿戀一個字都不敢再多說,捂著肚子跑進臥室,咣當一聲關(guān)了門,也把門反鎖了。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沈克一個人,電視里歌舞升平的節(jié)目映襯著他的落寞,說不出的諷刺。
沈煜悶頭坐在魏城車里,看著馬路在車燈下延伸,始終一言不發(fā)。
魏城也沒理他,專心開車。
最后還是沈煜先忍不住,問道,“我媽怎么知道我去那邊了?”
“你媽并不知道!蔽撼钦f,“我剛才騙你們的!
“什么意思?”沈煜問。
魏城想了想,說,“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正要去拜訪一位朋友,碰巧撞見你從那個小區(qū)出來,我看你一個人氣沖沖的也沒人跟著,擔(dān)心你出事,就一路尾隨你去了你爸家,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怕你沒輕沒重闖出什么禍事讓你媽沒法收拾,這才上樓去找你!
“我不信,哪有這么巧的事?”沈煜說,“再說了,你算哪根蔥,誰要你多管閑事!”
“信不信由你!蔽撼钦f,“要不是為了你媽,我才懶得管你的閑事!
“你閉嘴!”沈煜說,“我警告你,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少打我媽的主意,不然我要你好看!”
魏城沉默下來,靜靜地開出很遠,都沒再說一句話。
沈煜一直用憤恨的目光盯著他,見他隱在暗影里的臉平靜得一絲波瀾都沒有,不禁有些氣惱。
“說話呀,怎么不說了?”
魏城暗暗好笑,心想到底是小屁孩,一點都沉不住氣,還想跟我斗。
當下仍舊不理他,默不作聲地開車。
沈煜被無視,不由得惱羞成怒,抓住方向盤不管不顧地一通亂扭。
魏城嚇一跳,急忙踩下剎車,把車子靠邊停下來,抬手在沈煜后腦勺拍了一巴掌,“熊孩子,不想活啦?”
沈煜偏頭躲開,氣呼呼地瞪著他。
魏城被他氣笑了,說,“你這么沖動,還想保護你媽,我看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不用你管!”沈煜說。
魏城聳聳肩,換了個話題,“你去你爸家干什么去了?”
“管得著嗎你?”沈煜說。
“我猜猜!”魏城說,“是不是你那個新媽媽又對你媽使了什么損招,所以你大半夜跑過去興師問罪了?”
“閉嘴閉嘴閉嘴,我沒有新媽媽,也沒有新爸爸!”沈煜突然瘋了一樣地喊叫,手腳并用對著車子又打又踹。
魏城看他這樣,連忙閉上嘴,不敢再刺激他。
沈煜亂踢了一陣子,停下來,趴在座位上哭了起來。
魏城沒有和孩子交往的經(jīng)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遲疑了半天,從手套箱里翻出一盒煙,抽出兩根點上,遞了一根給沈煜,說,“要不要來根煙?”
沈煜一愣,忘了哭,鼻音濃濃地說,“小孩子不能吸煙!
“你已經(jīng)十八歲了,吸一根沒事的。”魏城說,“我當年讀初中就會吸煙了。”
“可見你打小就不是好人!鄙蜢险f,“你爸媽不管你嗎?”
“我爸媽在我初一的時候就離婚了,他們當我是累贅,都不愿意要我,我是跟著姑姑長大的!蔽撼钦f。
沈煜吃了一驚,沒想到魏城居然這么可憐,瞥了瞥魏城遞過來的煙,最后還是猶猶豫豫地接過來吸了一口,嗆得直咳。
魏城笑起來,打開車頂燈說,“你這樣吸是不對的,來,我教你……”
沈煜跟他學(xué)了一會兒,一支煙快燃盡的時候,終于學(xué)會了,看著手里的煙頭,后知后覺地問,“你是不是成心想教壞我?”
魏城笑道,“好孩子是教不壞的,首先你自己要意志堅定,明辨是非,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就像今天晚上你偷偷跑出來,難道就沒想過你媽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會有多著急嗎?”
“我想到了,可我忍不住!鄙蜢险f。
“忍不住就說明你還不夠成熟,還不能算是個真正的男子漢!蔽撼钦f。
沈煜哼了一聲,有點不服氣。
魏城笑笑,發(fā)動車子上路,“你帶手機了沒有?”
“帶了,怎么了?”
魏城說,“你媽到現(xiàn)在沒給你打電話,說明她還在睡覺,咱們加快速度趕回去,你悄悄的不要驚動她,不要讓她知道你出去過,免得她擔(dān)心。”
沈煜不由認真地看了他幾眼,說,“你不會跟我媽說嗎?”
“當然不會!蔽撼钦f,“我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
沈煜半天沒說話。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他能感覺得到,魏城是真心為媽媽著想的,相比沈克,他確實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而且不知怎地,自從聽說魏城初中時父母就離了婚,他對他居然隱隱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一時沒辦法像從前那樣討厭他了。
不行不行,他可是要搶走媽媽的人,怎么可以同情他呢?他可憐是他的事,與我有何相干,我反正是不會允許他和媽媽在一起的,永遠不許!
小小少年內(nèi)心糾結(jié)不已,掙扎了半天,還是決定不改初衷,對魏城說道,“總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你和我媽在一起的,別以為在我面前裝可憐我就會同情你,休想!”
魏城咧咧嘴,無奈地胡擼著頭發(fā),說,“行吧,你個油鹽不進的小壞蛋,你討厭我也好,不接受我也罷,這都是咱們兩個男人之間的事,你得答應(yīng)我,不能拿這些事去煩你媽媽,好吧?”
“男人”這個詞讓沈煜心頭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他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端正了姿勢,故作沉穩(wěn)地清了清嗓子,說,“我答應(yīng)你!”
魏城暗暗發(fā)笑,把他送到樓下,給了他一張名片,告訴他如果順利進屋的話就發(fā)個信息報平安,如果被孟瀾逮住,也可以發(fā)信息求救。
沈煜到底是小孩子,沒有那么多彎彎繞,接過名片上樓去了。
魏城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很快就收到了沈煜發(fā)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