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過生日的人似乎被默認(rèn)有可以任性的特權(quán),只要不是特別過份的要求,別人一般都不會拒絕。
就像現(xiàn)在,孟瀾不但沒法拒絕魏城,還好心給他煮了一碗長壽面。
兩個人隔著一盒蛋糕,在餐桌前相對而坐,魏城很開心,笑得像個孩子,還裝模作樣地點了蠟燭許愿。
燭光映著他英俊的臉,像濾鏡一樣過濾掉了歲月的痕跡,一瞬間,孟瀾好像回到了那早已被塵封在心底的青蔥歲月。
一開始,她并不認(rèn)識魏城,只是聽別的女生說,有個叫魏城的男生長得特別帥,特別酷,除了學(xué)習(xí)不好,別的什么都好。
孟瀾恰恰是最看重學(xué)習(xí)的人,所以她對這種人沒興趣。
那時候的人感情不像現(xiàn)在這么奔放,即便是男生追女生,也顯得小心翼翼,含羞帶怯的,就像沈克,喜歡她也不敢公然表白,只敢在下雨天送她一把傘。
可魏城不,魏城自從注意到孟瀾之后,就對她展開了猛烈地追求,他會拿籃球砸她的腦袋,會在宿舍樓下大聲喊她的名字,會在食堂打飯時公然讓她插到他前面,在別人有意見時自己跑到隊尾重新排。
總之,他會用一切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引起孟瀾的注意,只可惜,孟瀾喜歡的是潤物無聲的細(xì)膩,比如會把情書寫成詩的沈克。
“想什么呢?”魏城蘸了一點奶油抹在孟瀾眉心。
孟瀾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沒什么,想起從前在學(xué)校的事,感覺時間過的好快,轉(zhuǎn)眼都快二十年了!
“是!”魏城感慨,“二十年可真是一段漫長的時光!
“你……”孟瀾欲言又止。
“什么?”魏城問。
“我是想問,你這些年一直單身嗎?”孟瀾說。
魏城笑起來,戲謔地看著她,“怎么,開始對我感興趣了?”
“說什么呢,我就是隨口一問!泵蠟懻f,“你這么大了,難道就沒成個家?”
魏城摩挲著下巴上淺淺的胡茬,似是而非地問,“我說沒有你信不信?”
孟瀾搖搖頭,“還真有點不信,畢竟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應(yīng)該不會缺少結(jié)婚對象!
“哈!”魏城自嘲一笑,“我這么優(yōu)秀的人,不還是敗給了沈克!
“陳年舊事就不要再提了!泵蠟憣擂蔚溃摆s緊吃面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魏城聳聳肩,掩下眼底的落寞,低頭大口吃面。
孟瀾在他對面拿著小叉子慢悠悠挑蛋糕上的奶油吃。
屋里很安靜,只有呼嚕呼嚕吃面的聲音,伴著燭光,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仿佛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過了幾十年。
魏城吃完面,咂咂嘴,回味無窮地說,“太小氣了,不夠吃,下次記得多煮點。”
孟瀾笑,“你還想有下次?”
“當(dāng)然。”魏城說,“你知道我許的什么愿嗎?”
“什么?”
“不告訴你!”魏城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說,“走了!”
“?這就走啦?”孟瀾問。
“怎么,你舍不得?”魏城歪頭看她,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沒有,我是說,蛋糕還有很多……”孟瀾慌忙解釋。
魏城大步走向門口,說,“你放在冰箱慢慢吃吧,我記得你很喜歡吃奶油!
孟瀾心頭一動,多少年了,她這個小嗜好連她自己都快忘了。
自從成了家,有了孩子,吃奶油對她來說似乎顯得幼稚了些,加上要保持體形,她便不敢放任自己吃太多甜食,只是在面對奶油時,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小女孩兒的貪吃樣。
“謝謝你還記得,只是我現(xiàn)在不怎么吃了。”孟瀾說。
“為什么不吃,生活已經(jīng)夠苦了,吃點甜的怎么了?”魏城問。
“……”孟瀾無言以對。
“晚安!”魏城穿上外套,整了整衣襟,拉開門。
孟瀾送他到電梯口。
等電梯的時候,魏城看著孟瀾眉心笑了好幾回,最后終于忍不住扶著她的后腦勺,幫她把眉心的奶油擦了,嘴里念叨說,“真像個傻大姐!
這舉止多少有點曖昧,孟瀾不由漲紅了臉。
好巧不巧的,電梯門在這時候開了,沈克從里面走了出來。
眼前情景讓他瞬間情緒失控,也不問緣由,黑著臉拉起孟瀾就往家走。
孟瀾被他拉得跌跌撞撞,用力掙開他的手說,“放開我,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還要問你干什么?”沈克說,“咱倆還沒離婚呢,你這樣公然在家門口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合適嗎?”
孟瀾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摟摟抱抱了?”
“兩只都看見了。”沈克氣急敗壞地指著魏城說,“我跟你講,從他回國的第一天,我就有預(yù)感咱倆要完,現(xiàn)在看來我猜的一點都沒錯,你那么急著離婚,就是為了他,對不對?”
孟瀾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顛倒黑白的男人,明明是他自己犯了錯,怎么突然就倒打一耙怪到別人頭上來了?
一瞬間,各種臟話爭先恐后往她嗓子眼涌,但她最終一個字都沒罵出來,只是平靜地點點頭說,“對!”
“……”沈克更加怒火中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開始發(fā)現(xiàn)阿戀時,還和我商量說為了孩子高考大家都要忍耐,可他一回來你就忍不了了,我就知道……”
孟瀾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魏城一直冷眼旁觀,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叫道,“沈總!”
“別叫我,也別解釋,我是不會聽的!”沈克激動地沖他大吼。
魏城勾唇一笑,“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解釋,是想問問你明天有沒有時間,咱們談?wù)労献鞯氖隆!?br>“……”沈克頓時啞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說,“有,有時間!
“哈哈哈哈……”魏城放聲大笑,舉步走進(jìn)電梯。
沈克呆呆看著電梯門關(guān)上,終于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氣得發(fā)出一聲怪叫,狠狠一腳踹在墻上。
“呵!”孟瀾輕蔑一笑,不再理會他,大步回到家里,“咣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門。
沈克一陣胸悶氣短,連抽了好幾根煙,才垂頭喪氣地回了屋,看到孟瀾在廚房準(zhǔn)備孩子的宵夜,便靠著門框問道,“你非要讓我在魏城面前顏面掃地才痛快嗎?”
“無欲則剛,是你有求于人才硬氣不起來的!泵蠟懻f。
沈克無法反駁,孟瀾一句話就點醒了他,他現(xiàn)在是不能得罪魏城的。
上午明明已經(jīng)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拉攏魏城的,怎么一看到他就失控了呢?
沈克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冒失,便默不作聲地去了書房。
稍晚些,沈煜和李明皓一起回來了,孟瀾像沒事人一樣陪他們吃宵夜,做功課,看著他們睡下之后,才回了主臥。
一進(jìn)門,就看到沈克坐在床上直勾勾盯著她。
孟瀾被他盯得發(fā)毛,不悅道,“看我干嘛?”
沈克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魏城面前卑躬屈膝很沒骨氣?”
孟瀾沒回答。
沈克自己回答了,“是,我也知道,這樣的我很窩囊,可是我有什么辦法,我要養(yǎng)你,養(yǎng)兒子,養(yǎng)我媽,養(yǎng)車養(yǎng)房,除此之外,還有交際應(yīng)酬,人情往來,不說別的,每年光是各種份子錢都得好幾萬,這些都從哪里來,不都是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掙來的嗎?別人只看到我人前風(fēng)光,誰管我在客戶面前怎么裝孫子,阿瀾,我為這個家付出的努力,難道你真的不清楚嗎?”
孟瀾還是沒回答。
沈克苦笑兩聲,又說,“阿瀾,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累,可我就算累死也不能停下來,因為我不但要負(fù)擔(dān)這個家,我后面還有一群人在虎視眈眈伺機(jī)而動,他們年輕,強(qiáng)悍,無所畏懼,只要我露出一絲破綻,就會毫不猶豫地?fù)渖蟻戆盐宜核,我老了,阿瀾,我真的老了,我很怕失去,你懂嗎??br>孟瀾靜靜站著,看著沈克疲憊委屈的樣子,不由一陣心酸。
沈克說的沒錯,這個家的體面安穩(wěn)全靠他一人在撐,他很累,他很想停下來喘口氣,可他不敢,妻兒老母,房子車子,全都像嗷嗷待哺的小燕子,每天張著嘴要吃的,沈克就像那只母燕,每天捉蟲喂食銜草墊窩,風(fēng)雨無阻。
孟瀾能體會到他的感受,一直以來都對他充滿感激,所以,她努力做一個全職全能的主婦,除了掙錢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讓他操一點心,這也是她回報他的方式。
但是,不管怎樣,她無法容忍出軌,這些也不能成為沈克出軌的借口。
尤其是在發(fā)現(xiàn)沈克出軌后,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做的夠好,若不是沈克一次次食言,阿戀一次次挑釁,事情也不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歸根結(jié)底,是沈克咎由自取。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但你說這些的用意是什么?”孟瀾終于開口道,“你是想讓我因此而原諒你,還是想讓我在離婚協(xié)議上放棄財產(chǎn),亦或者,你想讓我?guī)湍闳デ笪撼亲屗愫灪贤??br>沈克臉色一變,心中暗暗驚訝,他不得不承認(rèn),孟瀾真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他確實是想讓孟瀾看在他辛苦操勞的份上原諒他的過錯,同時假如孟瀾愿意為他在魏城面前討個人情,那就再好不過了。
至于讓孟瀾放棄財產(chǎn),他倒是沒想過的,因為他本來就沒打算離婚。
所以他趕緊向孟瀾表忠心,“阿瀾,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讓你放棄財產(chǎn)呢,我愛你,我絕對不會和你離婚的,阿戀已經(jīng)辭職了,我和她從此再無瓜葛,真的,你相信我!”
“真的?”孟瀾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真的從此再無瓜葛?”
“真的,真的!”沈克連連點頭。
孟瀾冷笑,打開手機(jī)向他狠狠砸過去,“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