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時。
朱棣和徐妙云騎馬抵達江寧縣北門。
朱棣翻身下馬,徐妙云跟著要下來時,他笑著制止:“不要下來,坐著。”
徐妙云莞爾一笑。
牽馬入城。
剛走一會兒,迎面碰到幾個巡街衙役。
“朱先生!睅讉衙役看到朱棣,就臉上堆滿笑容,小跑過來問好。
他們雖然官兒不大,權(quán)力更是卑微。
但就這眼力勁特別好!
縣衙當(dāng)值的,誰不知,土橋村朱四郎那是縣尊大人都十分敬重的人!
再瞧瞧周浪那家伙。
以前在他們爺們兒面前,得點頭哈腰,陪著笑。
就因為得到這位朱先生點撥,搖身一變,成皂班班頭!
還在城東市集,開了家生意十分紅火的‘浪浪烤魚’!
周浪可以,咱們爺們兒為啥不行!
“朱先生,您這是……”
“朱先生,縣尊大人在百醉樓舉辦包稅競拍……”
……
幾個衙役,爭先在朱棣面前表現(xiàn)。
路被堵住,眼瞧著越來越多人往這邊張望,朱棣不由皺眉,語氣有些不悅:“各位,我?guī)е移奕氤强创蠓,還有事!
“原來是徐先生!”
幾名衙役又趕忙沖著徐妙云微微一拜。
徐妙云不喜歡這種諂媚。
勉強笑著點了點頭。
其中一名衙役,搶先說道:“朱先生,西市有間十分出名的王記藥鋪,郎中也是咱們江寧有名的名醫(yī)。”
“多謝。”朱棣抱拳感謝后,牽馬離開。
“你們兩去通知縣尊,朱先生和徐先生來縣城了!鳖I(lǐng)頭的漢子吩咐道:“劉二你跟著我,去西市,別有不開眼的,驚擾了朱先生。”
……
西市。
藥鋪門口。
朱棣把馬拴好,來到旁邊,伸手去攙扶。
徐妙云把手伸出去,一邊下馬,一邊笑道:“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好像我一下子,變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這不是高興嘛!敝扉πΦ溃骸暗任揖忂^這陣子新鮮勁兒,應(yīng)該就會好很多!
徐妙云掩嘴笑著白了眼,“你倒是誠實!
兩人說笑走入藥鋪。
就在朱棣和徐妙云進入藥鋪時。
兩名報信的衙役,也氣喘吁吁跑到百醉樓,“周哥,周哥……”
兩名衙役,見周浪在里面招呼鄉(xiāng)紳地主,忙壓著聲音招手示意。
周浪走過去。
“周哥,朱先生帶著夫人入城……”
“在哪里?什么時候的事?”不等衙役說完,周浪忙追問。
“朱先生去了西市的王記藥鋪,老曹帶著劉二去保護,讓我們回來給縣尊報信!
“我知道了,下值后去我家烤魚店,兄弟們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跟你嫂子說!敝芾藖G下一句話,匆匆來到最前面、最中間一張桌子前,對正在和鄉(xiāng)紳聊天的蔣進忠低語幾句。
蔣進忠忙起身,含笑抱歉道:“各位鄉(xiāng)賢,本官有點事,要暫時離開片刻,馬上就回來!
話罷,不等別人說話,就帶著周浪匆匆離開。
“發(fā)生了何事?蔣縣尊走的如此著急?”
“剛才聽到了一個朱字!
……
“不管他,他走了,咱們正好說說這競拍包稅,蔣進忠這是要在咱們江寧縣,當(dāng)強龍。
“紀兄,咱們中間,就你背景最深厚,你的妹妹,可是胡相家,管家的夫人,這事兒只要你挑頭,咱們就讓蔣進忠干不成這事兒!”
“還得讓蔣胖子,麻溜的滾蛋!”
……
這桌鄉(xiāng)紳中,有一錦衣男子,十分不同,低調(diào)飲茶,從不參與議論,只是默默聽著。
就連陪坐在他旁邊的鄉(xiāng)紳都十分拘謹。
每當(dāng)別人問及,對競拍包稅的態(tài)度時。
這位鄉(xiāng)紳總是微不可察,先看看身邊的錦衣男子,然后才會謹慎含糊說幾句。
……
王記藥鋪。
坐診的六十歲老先生,結(jié)束號脈,笑著恭喜道:“恭喜,尊夫人確實有喜了!
得到大夫確定后。
兩人相視一笑,朱棣緊張追問:“我夫人身體怎么樣?需不需要吃藥調(diào)理!
“不怕花錢!
徐妙云笑著白了眼。
老先生坐診,顯然見過這樣式的,笑著說道:“尊夫人身體特別好!老夫坐診這么多年,就沒摸過,有喜后,這么有力的脈搏!
“尊夫人一定生活在一個十分滿足,十分幸福的環(huán)境中。”
“一個人內(nèi)心富足,身體才會康泰,才會長壽。”
朱棣笑了,這種好話,沒人不愛聽啊。
徐妙云卻不覺這是大夫為了讓他們高興,故意說得好聽話。
她對現(xiàn)在的生活,真的十分滿足。
淺笑著,沖老先生點點頭。
“朱先生!”就當(dāng)兩人謝過老先生,要去付診金時,門口傳來一聲驚喜大叫。
一個胖子,黑壓壓的,把藥鋪門占了一半。
蔣進忠快步走來,“聽衙役匯報,在城中見到了朱先生、徐先生。朱先生誰病了……”
朱棣笑著解釋:“家妻身體有些不適,來……”
“哪里不適?王郎中,快給徐先生好好瞧瞧,拿出你家祖?zhèn)髡姹臼拢米詈玫乃!”不等朱棣說完,蔣胖子就咋咋呼呼,招呼張羅。
朱棣唇角抽抽。
他本來是不想把妙云懷孕的事情,搞得人盡皆知的。
這個蔣胖子……
王老先生顯然和蔣進忠也是熟人,笑道:“蔣縣尊,朱先生夫人并不是病了,是有喜了!
“恭喜朱先生,徐先生!”跟來的周浪最先回過神,笑著送上真誠祝福。
‘沒眼力勁!’
蔣進忠落了半步,瞪了眼周浪,轉(zhuǎn)頭笑著恭喜道:“恭喜朱先生、徐先生!
“多謝蔣大人!敝扉πχ刂x后,問道:“聽衙役說,你在主持包稅競拍,怎么有功夫來這里?”
蔣進忠一拍額頭,笑著邀請:“我是來請朱先生去看看!
擔(dān)心朱棣拒絕。
蔣進忠拉著朱棣來到一個僻靜地方,扭頭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能聽到,才壓著聲,道:“朱先生,現(xiàn)在沒外人了,不怕你笑話,昨天派周浪打著送地契的借口去土橋村,就是想請你來坐鎮(zhèn)。”
“第一次做這件事,我心里沒底啊!”
“就怕突發(fā)狀況,江寧那些有頭有臉的鄉(xiāng)賢,和金陵城也盤根錯節(jié)有些關(guān)系。”
……
“競拍包稅是朱先生提出來的,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朱先生肯定也最在行。”
朱棣頓時笑了。
原來蔣胖子是這個目的。
他扭頭看了眼徐妙云,略作沉吟說道:“行吧!
反正都來了縣城,順便看看熱鬧也行。
一行人離開藥鋪。
一路來到百醉樓。
“朱先生,樓上有包間,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那里不吵,還能看到堂下的一切,讓周浪陪著你們,有什么需要,朱先生直接吩咐周浪。”陪著朱棣往百醉樓里走,蔣進忠十分殷勤說著。
“一切聽蔣大人安排!
……
為了讓朱棣坐鎮(zhèn)出謀劃策,蔣進忠太殷勤了,以至于,剛進門就引起堂內(nèi)鄉(xiāng)紳注意。
“咦!那對年輕人是什么人?”
“竟然讓蔣縣尊如此重視!”
……
最前最中間一桌,那個十分特殊的錦衣男子,看到朱棣和徐妙云時,忙低下頭。
苦笑著,小聲嘀咕:這兩位怎么來了?
……
包間內(nèi)。
朱棣把周浪也打發(fā)去幫蔣進忠,只剩二人后,兩人在向內(nèi)的窗口坐下。
徐妙云一邊給他倒茶,一邊笑著揶揄:“剛才入門時,我看到一個熟人!
“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人,你肯定猜不到。”
“誰?在哪兒?”朱棣笑著詢問。
徐妙云抬手指去……
朱棣順著徐妙云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張往樓上張望的臉。
頓時笑了,“的確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錦衣衛(wèi)指揮使都親自來當(dāng)諜子,看來父皇很看重包稅競拍,派一般的錦衣衛(wèi),都不放心!
說話同時,朱棣笑著沖張望的毛驤招了招手。
毛驤尷尬笑笑。
“各位鄉(xiāng)賢!
就在此時,蔣進忠出現(xiàn)在酒樓設(shè)置的說書人臺子上,笑呵呵說道:“這次請各位鄉(xiāng)賢來的目的,各位鄉(xiāng)賢肯定已經(jīng)知道!
“本官在這里再簡單講幾句。”一句本官,蔣進忠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
“未來,本官在江寧期間,這就是制度!”
“包稅以村為單位競拍!”
“所報最高征繳額度,最低的,獲得包稅資格!”
“并且,本官在江寧期間,篩選出來的不飽滿糧食,屬于百姓!
“你們反對無效!除非動用你們的人脈,讓本官從江寧滾蛋!”
……
蔣進忠還在繼續(xù)撂狠話。
樓上,徐妙云小抿一口茶,笑道:“蔣進忠這是豁出去了。”
“這胖子命里有點福運,算是歪打正著了!敝扉πχ噶酥该J,“毛驤一定會把他今日的表現(xiàn),一五一十匯報給老頭子!
“咱家老頭子就喜歡這樣式的官!
“你覺得,江寧縣這三瓜兩棗,就算和金陵城有些聯(lián)系,能把老頭子看重的人趕走?”
“快看,有頭有臉的鄉(xiāng)紳開始不干了!”徐妙云提醒。
只見樓下,坐在前面的鄉(xiāng)紳,紛紛黑著臉起身離開。
毛驤也順勢跟著起身,卻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來到樓上。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臣毛驤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