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眼中意動一閃而逝,隨即唇角抽抽。
沒好氣扭頭,“是你自己想去!別引誘咱!”
馬秀英見心思敗露,也不尷尬,笑道:“是,我是想再去看看四郎妙云,可我不像某些人,我從不掩飾!”
“某些人只能聽著送上來的匯報,猜忌、胡思亂想!
“土橋村什么模樣,他也不知道。”
“四郎家到底如何布局,院中的杏樹長在哪里,鋤頭、䦆頭到底擺放在哪里,也只能靠想象,想想我都為這個人,感到可憐。!
“眼紅、猜忌四郎小夫妻倆培養(yǎng)出來的學(xué)生,也只能聽聽調(diào)查報告……”
啪!
朱元璋臉皮掛不住了,拍案掩飾,憤怒道:“咱一點兒都不想知道這些!”
“你也別想去!你要敢背著咱私自去土橋村,咱就馬上把他貶到嶺南!”
馬秀英臉上笑容消失,猛地起身,整理衣服,冷冷道:“朱重八,你就犟吧!”
“你把四郎廢為庶人,我不說什么,你是父親,更是一個君王,為了國家穩(wěn)定,為了江山社稷,未雨綢繆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
“但你要想清楚!
“你做了皇帝后,本來就已經(jīng)是孤家寡人了!”
“敢和你說實話,敢和你說真話貼心話的,只有家人了!”
“對孩子們還如此,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你總有老的一天!”
“等你老了,內(nèi)心虛弱、空虛的時候,想找個人和聊聊天,說說真心話的時候,孩子們都會因為你現(xiàn)在的冷酷無情,不愿搭理你!”
“遠離你!”
“那時候,你就真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了!”
話罷,馬秀英黑著臉,甩袖離開。
“咱不會虛弱!咱也絕不會向任何人示弱!咱是朱元璋!”朱元璋氣呼呼,沖著馬秀英離開的方向,大聲喊道。
喊完后,坐下喘氣,氣的嘀咕道:“你就仗咱慣著你,在咱面前放肆!”
“倔驢!”
外面,馬秀英快步走著,聽著身后傳來的聲音,氣罵一句。
是人都有虛弱的時候!
皇帝也不例外。
壯年時說的大話。
都要在暮年時,被狠狠打臉!
……
皇宮內(nèi)發(fā)生的事兒。
朱棣無法知曉。
平凡日子的每一天,除了計劃內(nèi)的事情,每天也總會有新的狀況出現(xiàn)。
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也有麻煩。
兩人都是井井有條的性格,習(xí)慣每天抓緊時間,做完做好有計劃的事情。
留出足夠富裕的空閑時間。
應(yīng)對生活中的意外狀況。
即便意外狀況和計劃發(fā)生時間上的沖突,也不怕。
沉著耐心應(yīng)對就行了,隨時調(diào)整一天計劃,一段時間計劃。
日子因有安排而充實。
又因時時刻刻,都有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不平淡。
……
秋收后。
朱棣沒事可做了。
鄉(xiāng)親們則開始忙碌著搶收旱地種植的棉花。
一場秋雨,在午后下起。
淅淅瀝瀝,一直下到臨近放學(xué)時。
鄉(xiāng)親們像是約定好了,穿著蓑衣,舉著油傘,或者干脆舉一片大大的荷葉,來到學(xué)堂。
正在監(jiān)督孩子們作課業(yè)的朱棣和徐妙云被驚動。
孩子們也好奇轉(zhuǎn)頭張望。
徐妙云輕輕敲了敲采綠的腦門,笑道:“都專心作課業(yè)!
采綠揉了揉腦門,其他孩子瞬間板板正正坐直,繼續(xù)認(rèn)真作課業(yè)。
話罷,朝朱棣看去。
朱棣笑著點頭,走了出去,看著在祠堂大門下避雨的八叔等人,快步走過去,詢問:“八叔,你們怎么來了,下雨天,擔(dān)心孩子們?”
“四郎,俺們擔(dān)心這群猴崽子干啥!”
“就是,這點雨,還能把人淋壞了?”
……
一群叔伯嬸子,紛紛笑著打趣。
“拜,先生!”
這時,學(xué)堂內(nèi)傳出孩子們放學(xué)的拜別聲。
緊接著,一群猴孩子嬉笑打鬧著沖出來。
等安頓孩子們離開后。
朱棣這才詢問:“那大家……”
八叔等人看看朱棣,又看看徐妙云,欲言又止……
徐妙云笑著說:“咱們?nèi)W(xué)堂說吧,有坐的地方,而且孩子們讀書以來,大家也沒來學(xué)堂看過。”
“大丫說的對,大家一起去學(xué)堂內(nèi),有什么話,坐下來說。”朱棣笑著贊同這個提議。
一群人來到學(xué)堂,在孩子們上課的位置坐下。
朱棣和徐妙云并排坐在前面。
朱棣笑道:“八叔,大家有什么話,盡管說,不用拘束!
“俺來說吧!卑藡饍鹤愿鎶^勇,看著徐妙云,說道:“前些日子,大丫說想跟我們換點棉花,給孩子們做儒衫。”
“這怎么能行呢!”
“四郎大丫,你們免費教孩子們知識,俺們已經(jīng)感激的不得了了,給俺們孩子做那啥儒衫,怎么還能讓你們換!”
八嬸兒話音剛落,眾人紛紛開口。
“對!我們真要答應(yīng)了,俺們成啥人了!”
“四郎,你們就說,這儒衫到底長啥樣!
……
朱棣和徐妙云相視一笑。
朱棣忙抬了抬手,說道:“八嬸兒,我和妙云是覺得大家可能,并沒有計劃給孩子做新衣服的打算,這筆錢,準(zhǔn)備從咱們學(xué)堂經(jīng)費里出!
“這儒衫,就是讀書人穿的衣服!
“明年不是去參加童生考試嗎?到時候,別的孩子都會穿儒衫……”
聽聞朱棣解釋,眾人都明白了。
雖然大家或許不懂‘自卑’這個詞匯。
但知道,別人有,自己沒有。
別人穿的干凈整潔,自己穿打補丁衣服那種感受。
在村里,孩子穿的破點沒什么,出門在外,怎么也得穿的像樣點。
尤其,還要和一群鄉(xiāng)紳老爺家的孩子,同坐在一個考場。
啪!
八叔重重拍了下膝蓋,“四郎大丫,我們明白了!
“這事兒就交給俺們自己來做!”
“當(dāng)?shù)锏,孩子們爭氣,俺們砸鍋賣鐵也得支持!”
“何況,這也不需要額外花銷,無外乎,就是用自家中的棉花,織布做衣服罷了!
“等棉布織好,大丫教教各家各戶,怎么做這儒衫就行!”
徐妙云給朱棣使眼色。
朱棣知道徐妙云擔(dān)心什么,笑著詢問:“那女孩子呢?我和妙云準(zhǔn)備給所有孩子都做的。”
“春曉、采綠她們雖然是女孩子,可也希望得到一件,和東旭他們一模一樣的儒衫!
眾人這才完全明白,朱棣和徐妙云的考慮。
有女娃家的,還的確沒想過給女娃做儒衫。
“做!”
“對!做!”
“大丫,不是俺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很多時候,實在是人窮志短,只能先緊著男娃,可今年咱們的日子,也不差,叔不敢保證,往后都能這樣,但今年,俺肯定給采綠做一身儒衫!”
……
看著有女娃在學(xué)堂上學(xué)的叔伯嬸子,紛紛表態(tài),徐妙云眼睛有些發(fā)酸,笑著點頭。
“各位叔伯,事情商量完了,那咱們回家吧!敝扉πΦ馈
“四郎,還有件事情!卑耸彘_口,看了看鄉(xiāng)親們,有些為難,不知如何啟口……
朱棣笑了,“八叔,你可是上過戰(zhàn)場的大老爺們兒,怎么還吞吞吐吐的?”
八叔訕笑,一咬牙,說道:“前些天,官府入村收田稅時,俺們聽周浪和幾個衙役聊天!
“聊到了蔣青天說過的一些話!
“蔣青天說:土橋村會慢慢和其他村兒拉開距離,把其他村兒遠遠甩在后面。”
“俺們好奇,就跟周浪打聽,蔣青天為何這樣說!
“當(dāng)時周浪和很多官府的人,都說,蔣青天說:因為咱們土橋村有四郎你指點!
“那天后,俺們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今天來,就是厚著臉皮,請四郎當(dāng)咱們村兒的帶頭人!
“帶著我們,把日子過的再好一點。”
八叔用最快的速度,把話說完后,就馬上把頭低下。
畢竟,他們這種行為,多少有點得寸進尺了。
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人家四郎,憑什么就一定要帶著他們這群除了種地,啥都不懂,啥都不會的累贅!
其他鄉(xiāng)親,也全都不好意思的把頭低下。
朱棣則愣怔了。
當(dāng)帶頭人?
這份信任,太沉重了!
徐妙云則含笑,用余光偷偷看著朱棣。
朱棣好一會兒才回神,看著不好意思的鄉(xiāng)親們,笑著詢問:“八叔,你們大家就這么相信我?”
“就因為蔣進忠說的幾句話?”
蔣胖子,什么時候,都有這種影響力了?
朱棣哭笑不得。
八叔連忙搖頭:“當(dāng)然不是了,蔣青天那些話,只是給俺們提了個醒,沒聽到這些話,俺們這些人的腦子,就想不到讓四郎你當(dāng)帶頭人。”
“俺們相信四郎你的本事,并不是因為蔣青天幾句話!”
是他們用眼睛、用心感受做出的判斷!
四郎做事認(rèn)真、處事公平,能力更是沒的說!
就連蔣進忠都巴巴的往土橋村跑,求四郎指點。
徭役期間,四郎賣魚,更是證明了四郎的能力!
‘土橋村會慢慢和其他村拉開距離,把其他村兒遠遠甩在后面!’
作為土橋村人,誰不想!
四郎就有這個能力!
鄉(xiāng)親們眼巴巴,緊張期盼看著朱棣。
徐妙云沒說話,只是靜靜坐在旁邊。
她不會干涉四郎的決定。
無論四郎做什么決定,她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