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下午四點去歌舞廳,準(zhǔn)備好伴舞眾人要用的東西,以及她們的晚飯。
她去庫房取脂粉,走后面的樓梯。這個樓梯,與貴客們上樓的專用樓梯相近。
在樓梯拐彎處,傅蓉瞧見了幾個年輕人。
為首的年輕人,約莫二十歲出頭,穿著一件藏藍(lán)色呢絨大氅。高高的個子,風(fēng)氅長及腳踝,也不壓他身量。
他身后跟著的人,個個衣著華貴,時髦精致。因為個子都比他矮,像他的隨從。
他有雙很亮的眸,單眼皮。因眼皮比較薄,眼睛大而有神,炯炯落在傅蓉身上,令人無法忽略。
傅蓉也看了眼他。
——好像見過,有點眼熟。
她往旁邊靠著,等這些人拐過去。
“唉唉,你不是那誰……”年輕人先開口。
他說著話,莫名臉一紅,突然就窘迫了起來,“你在這里干嘛?”
傅蓉莫名其妙。
“我是做事的傭人,貴客!备等卣f
年輕人有點惱怒:“你諷刺我?”
傅蓉:“……”
她語氣很恭敬,絕對沒有陰陽怪氣,為什么他會覺得是諷刺?
有個管事走過來,打圓場:“怎么惹了二少不快?快向二少爺賠罪!
又低聲跟周牧之告罪,“她是新來的,孫香主的徒弟。她若是得罪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牧之微微詫異:“徒弟?她不是姜家的寡婦嗎?”
傅蓉復(fù)又看了眼他。
周牧之與她對視,目光落在她的雪頸上,腦海中總是浮現(xiàn)竹林窗前那一幕,他的臉又開始發(fā)紅。
幸而這里的燈火是橘黃色,照在人臉上,看不出臉色變化。
“二少認(rèn)識她?她的確是喪夫,出來找個生計。怪可憐的,二少高抬貴手!
傅蓉聽了半晌,還是沒想起這個人是誰。
有點印象,太稀薄了,沒辦法與具體的人對上。
管束見傅蓉杵著,再次給她使眼色:“阿蓉,道歉!”
傅蓉恭恭敬敬站著:“二少,沖撞了您罪該萬死,您贖罪!
周牧之?dāng)[擺手。
他們一行人上樓,去看歌星笙秋。
笙秋聽說是周龍頭家的二公子,自然也笑語溫柔,招待他們喝茶。
一行人擠在笙秋的休息間。因她是程三娘的招牌,沒人敢調(diào)戲她。惹惱了程三娘,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周牧之卻一個人出神。
他靠在窗邊抽煙,心里悶悶的,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笙秋瞧見了,覺得好笑:“這草包公子爺,今日怎么上我這里裝深沉來了?”
后來,他沒去聽笙秋唱歌,而是找到了程三娘。
他問程三娘:“程姐姐,姜公館的五少奶奶怎么在歌舞廳做事?”
“死了男人,要吃一口飯,不就得出來做事嗎?”程三娘說。
周牧之:“姜家沒飯給她吃?她是良家女,做得出來嗎?”
“她挺能干。”
“她是舞女嗎?”周牧之問。
程三娘聽了,深深看向他:“牧之,你打算替她贖身?”
周牧之很窘,否認(rèn):“沒這個打算。就是問問。良家女出來干這事,笨手笨腳的,能有多好的生意?”
“牧之,你想說什么?”
“我……”他眼神飄忽,“我小姨身邊缺個服侍的人,你問問她愿意不。總好過在這里迎來送往的。你看看她那笨樣子!”
程三娘笑了笑:“牧之,我這里沒有賣身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除非是我花了錢捧的人。
她還沒那么重要。你要是可憐她,自己去問問她,別找我打聽。她并不笨,挺會做事的!
周牧之惱羞:“我才不可憐她!
他轉(zhuǎn)身走了。
而后程三娘聽人說,周牧之還是打聽了一圈,想知道傅蓉在麗軒歌舞廳到底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