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猶猶豫豫地抬頭。
回家?學堂不待了嗎?
江慕好朝他伸出手:“以后,沒人敢再欺負你嬸嬸說的!
那沉靜的目光和篤定的語氣,像有某種魔力。
大寶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冰涼的小手,試探性地抓住了江慕好伸出的兩根手指。
劉氏在一旁,看著江慕好牽著大寶的手往外走,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么。
一行人剛走到書院門口,那管事已經帶著幾個夫子滿頭大汗地追了出來:“王妃留步!王妃留步!下官已查明,是李通判家的公子、趙主簿家的少爺還有……還有幾個不懂事的小子,是他們合伙欺負了何公子!
“下官已將他們重重責罰,逐出學堂,書院定當整肅學風,絕不容許此等惡行再發(fā)生,求王妃再給書院一個機會,何公子他……”
江慕好腳步未停,甚至沒有低頭看那跪了一地的人。
她牽著大寶的小手,徑直走向王府那輛早已等候在門口的、裝飾著王府徽記的華貴馬車。
“事起倉促,書院還是要嚴查的好,不過你剛剛說的這幾個人我記住了,今日我就先回府。”
她彎腰,親自將還有些瑟縮的大寶抱上馬車。
慧蘭利落地放下車簾,隔絕了外面所有震驚、惶恐、探究的目光。
馬車啟動,平穩(wěn)地駛離書院。
書院門口的風波,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漣漪蕩開。
燕青樾幾乎是粗暴地將還在抽噎的兒子燕元燁塞進侯府馬車,自己也煩躁地坐了進去。
車簾落下,隔絕了外面那些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卻隔不斷兒子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
“閉嘴!”
燕青樾低吼一聲,胸口堵得發(fā)慌。
燕元燁嚇得一哆嗦,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卻流得更兇。
燕青樾別過臉,不想看兒子那張?zhí)闇I橫流、像極了某個他痛恨女人的臉。
他猛地掀開車窗簾一角,想透透氣。
視線無意間掃過前方不遠處。
城陽王府那輛華貴的馬車正緩緩啟動。車簾尚未完全落下。
江慕好坐在車內,微微側身。
那個叫大寶的瘦小男孩,怯生生地依偎在劉氏身邊,一只小手卻緊緊攥著江慕好月白衣衫的一角。
江慕好并未推開,她的側臉沉靜,低垂的眼睫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一只手甚至自然地輕輕覆在大寶還帶著淤青的手背上。
這一幕,讓燕青樾游有些恍惚。
如果當年沒有那場背叛,如果她依然……
那么此刻,坐在她身邊,被她如此溫柔護在羽翼之下、小心安撫的,會不會就是……他和她的孩子?
燕青樾握著窗框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目光死死膠著在那抹月白身影上,貪婪又絕望。
他和她的孩子,絕不會像元燁這樣,哭著要一個拋棄他的娘,絕不會被人罵作“野種”。
慕好她,一定會像此刻護著大寶一樣,不,是千百倍地護著他們的骨肉,她會是最好的母親。
巨大的失落和扭曲的幻想幾乎要將他吞噬。
“停車!”
燕青樾猛地嘶吼出聲,聲音因情緒激動而扭曲變調。
車夫嚇了一跳,慌忙勒馬。
馬車尚未停穩(wěn),燕青樾已猛地推開車門,踉蹌著跳了下來,他甚至忘了車里還在抽噎的兒子。
他幾步沖到王府的馬車前,張開雙臂,硬生生攔住了去路。
“王妃!留步!”
王府馬車停下。
車簾被撩開,露出慧蘭警惕的臉。
江慕好端坐車內,目光平靜地落在車外形容狼狽、眼神狂亂的燕青樾身上。
她放在大寶手背上的手并未收回,只是淡淡問道:“侯爺,何事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