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微抬頭,目光正與湊近過來的傅文君對上。
兩人隨即又將目光同時放在尸首掌心,死死盯著那刺青紋。
刺青紋并不大,刺于掌心正中,圖紋也不是很復(fù)雜。
“是一座山?”潘信在旁忍不住低聲道。
那圖紋倒真像是三座山峰相連起伏。
魏長樂搖搖頭,道:“不是,應(yīng)該是火焰!”
“火焰?”
“是,正在燃燒的火焰。”魏長樂輕聲道。
傅文君將目光從尸首掌心移到左胸口,秀眉蹙起,喃喃道:“西?火焰?這都是什么意思?”
“看來只有找到這和尚的同黨,才能解開這個秘密!蔽洪L樂松開手,放下尸首的手腕。
傅文君看著魏長樂,帶著一絲贊賞之色問道:“你怎么知道尸首身上會有印記?”
魏長樂笑道:“我以前看一些閑書,里面一些神秘組織都有特殊的印記,尋思著這些和尚如果也是一股神秘組織,是否同樣會有這樣的印記存在?”
“大人真是睿智過人!迸诵湃滩蛔≠潎@道。
傅文君卻是若有所思,喃喃道:“我們在山陰多年,確實不曾發(fā)現(xiàn)還有這樣的組織。”
“如果那么容易發(fā)現(xiàn),太原那邊也早就有消息了!蔽洪L樂輕笑道。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問道:“現(xiàn)在既然發(fā)現(xiàn)了線索,你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做?”
“馬靖良甘愿在此等苦寒邊陲之地一待就是三年,也就證明這股力量所圖不小!蔽洪L樂正色道:“所以我定然是要將他們挖出來。不過我們掌握的線索不多,不能操之過急,只能慢慢來!
傅文君蹙眉道:“既然對方所謀不小,那么自然會謹(jǐn)慎小心。馬靖良現(xiàn)在一定會死死盯著你,你越是靠近真相,處境就會越兇險!
魏長樂笑道:“人一旦有了目標(biāo),道路上總會充滿荊棘。害怕荊棘放棄目標(biāo),甚至畏首畏尾,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既然要找出真相,又怎會害怕路上的阻擋?”
“大人好魄力!”潘信豎起大拇指。
傅文君微一沉吟,才道:“我會暗中調(diào)查山陰的各處寺廟,查查他們的底細(xì),若有消息,會告知你!
“多謝師傅!蔽洪L樂含笑道:“白雀庵就交給我。”
“你要查白雀庵?”傅文君問道:“你覺得白雀庵有問題?”
魏長樂道:“正因為不確定,所以才要查!
“如果白雀庵真的與這些和尚有牽扯,也必然很隱秘,并不好查!备滴木溃骸鞍兹糕衷谏疥幩闶墙,百姓拜佛,只能在庵門外,無法進入庵內(nèi)。所以白雀庵內(nèi)發(fā)生什么,沒人知道!
魏長樂冷笑道:“師傅,僅此一點,就可以證明白雀庵確有貓膩。哪有廟宇庵堂不允許百姓進入膜拜?”
“確實有些不尋常!备滴木Ⅻc頭,“也正因如此,百姓雖然知道白菩薩的存在,但也僅此而已!
潘信在旁低聲道:“除了為人診病,她們與外界幾乎沒有什么聯(lián)系。如果以縣衙的名義出面去查,她們肯定會掩飾所有線索。而且衙差上門,也會引起百姓的不滿,甚至可能造成混亂后果!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輕聲道:“要不要潛入進去調(diào)查?”
“潛入白雀庵,對師傅來說易如反掌!蔽洪L樂道:“但這樣大概率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傅文君道:“你可是想到什么辦法?”
魏長樂笑道:“我確實想了個法子,但不一定奏效?墒且坏┳嘈,事半功倍,一定能查到有用的消息。”
“什么辦法?”
“正大光明進入白雀庵!
傅文君和潘信同時顯出愕然之色。
“不過我需要一個助手!蔽洪L樂道:“他需要有臨危不亂、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
“莊子里臨危不亂的人多得是!备滴木@出一絲淺笑,“但隨機應(yīng)變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潘信低頭想了一下,主動請纓:“大人需要的,顯然是我這樣的人!”
“你還差點!备滴木苤苯拥溃肓艘幌,才向魏長樂道:“需要的話,孟波可以助你!
潘信有些尷尬,摸摸鼻子,點頭道:“孟二哥可以!
魏長樂立時想到,上次他和傅文君抵達(dá)山陰城外時,就是孟波帶人接應(yīng)。
孟波顯然很受傅文君器重,在莊內(nèi)的地位也不低。
魏長樂笑道:“那就請孟波助一臂之力。”
“你要他怎么做?”傅文君問道。
魏長樂將目光移到地上的尸首身上,若有所思。
莊內(nèi)要善后,也不忘派出騎兵在周圍巡查,提防還有敵人襲擊。
在石圈躲避的老少婦孺并沒有立刻離開,按照規(guī)矩,必須等到天亮之后確保萬無一失才會各自歸家。
馬匪來襲之時,彘奴本是要跟著魏長樂,但卻被魏長樂吩咐找尋老魏古,只能遵令行事。
可是找了好一陣子,卻根本沒有老魏古任何蹤跡。
他只以為老魏古跟著老少婦孺一起跑去石圈避難,便跑到石圈找尋。
但在石圈內(nèi)仔細(xì)找了個遍,也是沒瞧見老魏古一根毛,再想出來,卻被守衛(wèi)石圈的老兵們攔阻。
等到擊潰馬匪,彘奴才從石圈被放出來。
沒有找到魏古,彘奴既擔(dān)心又懊惱,想要見到魏長樂告知情況,卻正好看到魏長樂和傅文君進屋,也不好去打擾,就在院子外面等。
好一陣過后,才見魏長樂出來,立刻迎上去,自責(zé)道:“二爺,沒有找到古伯,不知道他在哪里!
“老家伙亂跑什么!蔽洪L樂嘴里這樣說,心里也有些擔(dān)心:“他在哪里不見蹤跡的?”
方才馬匪沖進莊內(nèi),見人就殺,萬一老魏古撞上刀口,只怕活不了。
彘奴在前帶路,來到魏古失蹤的那間屋子,解釋道:“天氣太寒,古伯多喝了些,所以早早便睡下。彘奴聽到號角聲,覺得出了大事,所以趕緊喊古伯,要叫醒他......!”
說話間,彘奴帶著魏長樂走到房門前,伸手推開:“彘奴就是這樣推開門,就發(fā)現(xiàn)古伯已經(jīng)不在......!”話還沒說完,彘奴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睜大眼睛,看著屋內(nèi)的木床。
之前空空如也的木床上,老魏古正蓋著棉被,枕著那只長木盒子,睡得正香。
“二......二爺,彘奴......彘奴沒說謊......!”
明明不見蹤跡的老魏古,此時不但睡在木床上,還打著呼嚕,這讓彘奴清秀的面龐立時漲紅,就像是做錯了事。
魏長樂輕拍了一下彘奴肩頭,笑道:“我當(dāng)然相信你。”
他直接走到木床邊,抬腳踢了一下木床。
老魏古睡得很沉,根本沒有反應(yīng)。
“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不能做事。”魏長樂一臉鄙夷,也沒有再叫,只是伸手輕輕扯了一下棉被,幫魏古蓋好,這才轉(zhuǎn)身走出門,帶上房門,輕聲向彘奴道:“讓他睡,等他醒了再找他麻煩。”
次日天一亮,傅文君親自騎馬相送。
兩人并馬而行,其他人都是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
“孟波今天晚上會趕過去。”傅文君打破沉寂,平靜道:“他會按照你的意思做準(zhǔn)備!
魏長樂點頭道:“師傅,雖然再多說顯得矯情,但還是要謝謝你。”
“如果你真的能夠剪除山陰奸惡,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我相信山陰有很多人愿意為你付出一切!
皚皚白雪的映襯下,美人師傅更顯端麗。
魏長樂正色道:“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本就是一方父母官應(yīng)盡的職責(zé),我會盡力而為!
“你該明白,要為百姓做點事情,并不容易!备滴木b望遠(yuǎn)方,感慨道:“手中無權(quán),不但護不住百姓,甚至連自己也護不住。真正想要為百姓做一番大事,先要好好活著!
魏長樂扭頭看著傅文君側(cè)臉。
美人師傅的面龐輪廓極為精致,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是秀美無比。
“師傅,那個宋坤現(xiàn)在如何?”魏長樂問道:“馬靖良可曾派人來要人?”
上次在酒鋪遭遇襲擊,宋坤帶著夜哭郎馬隊意圖截殺傅文君,卻反被魏長樂制服。
魏長樂將宋坤交給了傅文君,卻也不知那家伙是死是活,也便隨口問起。
“其實我將他帶回來,只是想以他作為交易的籌碼!备滴木忉尩溃骸拔蚁胱屗麚Q回契苾鸞的家人,但可能性并不大。馬靖良不會為了一個宋坤放過契苾鸞,我只是盡力而為!
魏長樂頓時來了興趣。
他知道契苾鸞是傅文君的人,但發(fā)生在契苾鸞身上的事情著實讓魏長樂感到疑惑。
此時聽傅文君提及契苾鸞的家人,他更是詫異。
鐵馬騎兵當(dāng)年是保護傅文君突圍,浴血廝殺,不可能帶上自己的家人。
而傅文君的意思,契苾鸞的家人似乎在馬靖良的手中。
一瞬間,魏長樂已經(jīng)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竅。
“師傅,聽說契苾鸞是主動投案!蔽洪L樂皺眉道:“莫非就是因為他的家人?”
傅文君微點螓首,輕嘆道:“當(dāng)年契苾鸞帶隊保護我突出了重圍,但他們的家人全都落在了塔靼人手里。契苾鸞和其他弟兄都覺得自己的家人已經(jīng)遭受毒手,立誓要殺回云州為家人報仇。”
魏長樂心中感慨,歸云莊從上到下,與塔靼真是不死不休了。
“這些年許多云州百姓逃難到山陰,入城寄居在西城不良窟!备滴木従彽溃骸八麄冊诔侵性馐茉S多欺辱盤剝,契苾鸞是個血勇之人,看不下去,離開莊子,自己去了不良窟,就是想要保護難民不受欺辱!
魏長樂微點頭,心想契苾鸞挺身而出,確實是個大丈夫。
“許多難民都知道契苾鸞曾是鐵馬營軍使,再加上他為百姓主持公道,所以深得大家的敬畏!备滴木溃骸爱(dāng)初有人就說過,他想成為山陰之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馬靖良當(dāng)然不能容忍山陰有這樣的人存在!蔽洪L樂嘆道。
傅文君目視前方,平靜道:“他有百姓擁戴,還有歸云莊這些老兄弟,馬靖良又如何不懼?此后發(fā)生的事情,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知道。一日之間,他就能帶人將五仙社驅(qū)逐出不良窟,如果他愿意,馬靖良甚至在山陰都待不下去!
魏長樂冷笑道:“這樣的人物,馬靖良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