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冷峻容顏。
那一瞬間,她心跳怦然,離京后的這些日子,變成堵在喉嚨里那些苦澀的話語,她還沒說,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的眼淚一直是蕭瑯炎的軟肋,看見她哭,他的心跟著一沉。
“你有隱情,瞞著朕,是不是?”他捧著她的臉,一再追問。
那大掌刮去她俏容上的淚水,焦急間,還帶著愛憐。
沈定珠哽咽地吸了吸鼻子:“我……”
突然,她感到一股熱流順著鼻子流淌,沾上唇鋒滑入口中,滿嘴腥甜。
蕭瑯炎跟她同時(shí)一怔,沈定珠連忙用手去擦鼻血。
他扶著她的腦袋:“先仰著,朕派人去打水來擦!
蕭瑯炎叱聲大喊,叫來外面的陳衡,去打清水,還不忘讓他們傳楊氏父子過來。
沈定珠狼狽地擦著鼻血,鼻子以下的半張小臉,都被她蹭的血紅。
“別碰。”蕭瑯炎將手帕按在她的鼻子處,他皺著劍眉,“離開朕,你也沒有將自己照顧的很好,怎么會流鼻血?”
沈定珠默默地道:“好幾次了,沒事的,問過老郎中,他說是因?yàn)楸Lニ帥_虛內(nèi)火,我身體底子又不算好。”
蕭瑯炎卻想到她吃辣椒的那副樣子,內(nèi)火不旺才怪。
陳衡將水打來,沈定珠正想伸手自己去洗臉,卻被蕭瑯炎按在了椅子上。
“你坐著,再亂動(dòng)摔著了,朕不會管你!笔挰樠渍Z氣冷冷的,隨后自己擼起龍袖,就將帕子扔進(jìn)銅盆里。
擰了兩把,他一手按著她的下頜,一手輕輕擦拭她面上的血色。
沈定珠被迫翹著頭,鼻血還沒止住,變成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外流淌,她俏白的面容,由一盞燈燭照出緋紅的飽滿。
蕭瑯炎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那張微張的朱唇上。
血色染過的唇瓣,色澤溫紅,他仍記得這張唇咬下去的豐軟,猶如水櫻桃,從前兩人恩愛時(shí),他怎么親也親不夠。
想到過往,蕭瑯炎微微一怔,薄眸中的漆黑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沈定珠沒察覺到他目光漸炙熱滾燙,只感到他動(dòng)作變慢了。
她以為是蕭瑯炎耐心用盡,于是纖細(xì)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我自己來吧。”
然而,還不等她拿走手帕,蕭瑯炎突然捧著她的面頰,照著唇吻了下來。
沈定珠渾身一震,水潤的美眸跟著睜圓。
他的吻止步于唇齒,反復(fù)輕咬著她柔軟的唇鋒,連帶著嘴角還沒來得及擦掉的血跡。
沈定珠感到蕭瑯炎沉重的呼吸,噴薄在面上。
她如同觸電般,回過神來急忙推開了他。
“你,你瘋了!我剛流過鼻血,你也不嫌臟。”沈定珠嬌容通紅,像是一盤胭脂都灑了上去,水靈的眸子充滿羞惱的慌亂。
她拿手背擦過自己的軟唇,卻見蕭瑯炎拇指微微揩去薄唇邊的水痕。
他那雙深沉如海的薄眸里,燃著烈烈情愫。
“朕何曾嫌棄過你,不都是你一直以來反復(fù)拋棄朕么!”蕭瑯炎冷聲的斥責(zé),竟帶著不易察覺的抱怨。
沈定珠側(cè)過頭去,低頭整理有些凌亂的烏發(fā),借此掩蓋她怦然的心跳。
蕭瑯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仿佛剛才一瞬間燃燒起來的情欲,只是一場錯(cuò)覺,他克制的很好,英俊白皙的面孔,現(xiàn)在唯剩冷峻。
他在沈定珠身邊坐了下來:“吃了飯,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告訴朕實(shí)話,倘若讓朕再發(fā)現(xiàn)你撒謊,朕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真的瘋狂。”
沈定珠心下一顫,抿緊紅唇,不再接話了。
蕭瑯炎將木人收走了,他問:“朕刻的‘你’在哪兒?”
“收起來了,一時(shí)忘了在哪兒,等想起來了再告訴皇上!鄙蚨ㄖ槁曇魫瀽灥卣f。
倘若告訴他,恐怕他連另外一個(gè)也要拿走。
蕭瑯炎劍眉下壓,一雙沉沉薄眸嚴(yán)厲氣息泛出,顯得整個(gè)人神情鐵青。
兩個(gè)人都沒再開口。
不一會,阿良將做好的飯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端來了。
蕭瑯炎板著臉掃了一眼。
香辣鴨腿片,酸辣白泥肉,還有紅水青菜。
全是辣的!
“你就不會做兩道清淡的,讓她混著吃?”蕭瑯炎冰冷的聲音剛開口,就嚇得膽小的阿良跪在了地上。
他求饒道:“皇上恕罪,這,這……小人一直是這么做飯給阿珠姑娘吃的!
“什么姑娘!”蕭瑯炎怒斥,“她是朕的……”
皇后兩個(gè)字還沒說出口,他自己就停下來了。
蕭瑯炎臉色鐵青,唇線抿起,久久不語。
沈定珠自己打圓場:“我的口味現(xiàn)在就是喜酸辣,不怪阿良,阿良你先退下吧!
蕭瑯炎沒出聲反駁,即是默許,阿良千恩萬謝地告退了。
看著面前的那道鴨腿肉,沈定珠默默地吃著。
以前蕭瑯炎不在身邊的時(shí)候,她還沒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看到這道菜,莫名地想起很多年前。
那會她還只是貴妃,朝中傳出她獨(dú)寵的消息,據(jù)說大臣們紛紛不滿。
杜淑妃的太傅爺爺曾受邀,來宮中與皇上獨(dú)自宴飲,那次意外的是,蕭瑯炎帶上了她。
飯席間,杜老太傅一直想跟蕭瑯炎提不要獨(dú)寵的事,但都被蕭瑯炎三言兩語地化解,最后杜老太傅只能順從地跟蕭瑯炎談?wù)摮?br>沈定珠不便插話,就一直默默地低頭吃飯,她記得那道菜也有鴨肉,御廚處理的不好,鴨皮上有一根毛,她當(dāng)即沒了食欲。
碗里的菜都撥去了一旁,金羹粥也沒了胃口,蕭瑯炎不知怎么留意到了,他順勢拿起勺子喂她,雖還跟杜老太傅說著話,但一心全都放在了沈定珠身上。
最后她吃不下了,他就自然而然地用她的碗筷,把她沒吃完的都吃了。
堂堂一國帝王,吃她的殘羹剩飯,沈定珠至今都記得杜老太傅的吃驚錯(cuò)愕,掩都掩不住。
蕭瑯炎還要淡定地說一句:“粒粒皆辛苦,貴妃吃不下了,朕替她珍惜糧食!
后來杜老太傅回去,大概是識趣了,再也沒提過獨(dú)寵的事。
沈定珠懷念起從前,那時(shí)她跟蕭瑯炎尚未交心,但他已經(jīng)對她默默地表現(xiàn)出了十分的好。
“吃飯還走神。”耳邊傳來蕭瑯炎冰冷的斥責(zé),將沈定珠的思緒拉回到現(xiàn)在。
她剛回過神,就聽到“砰”的一聲。
蕭瑯炎不知從哪兒弄來一碗溫水,放在了她手邊。
“不要吃這么辣的,你上火了,涮一涮再入口,嘗到味道就行了!彼淙荒暤脑捳Z,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在意。
沈定珠捧著飯碗,抬起眼睫,水眸凝望著他,表情像是要掉眼淚。
蕭瑯炎冷冷地道:“別說謝謝朕,你知道朕要聽的不是這句話。吃完了休息,朕等著你的答案!
沈定珠輕輕地點(diǎn)了一下頭,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飯菜吃進(jìn)嘴里,竟然覺得特別美味。
她以前都覺得只是餓了才吃,現(xiàn)在卻覺得眼前的菜吃的讓她倍感幸福。
是因?yàn)槭挰樠自趩幔?br>是因?yàn)樗某霈F(xiàn),讓她一直提著的心,忽然定了下來嗎?
吃完飯后,楊家父子也被叫來了,給沈定珠把了脈,都說她虛火太旺,但是保胎藥不吃又不可能,她已經(jīng)七個(gè)多月的身孕了,正是緊要關(guān)頭。
沈定珠也不想再讓這個(gè)孩子不足月就生下來,她的徹兒是福大命大,可她也覺得虧欠了兒子許多。
所以這一胎,郎中說什么就是什么,她分外小心仔細(xì)。
蕭瑯炎卻懷疑楊家父子的醫(yī)術(shù)不行,他讓陳衡派人回京,快馬加鞭地必須將岑太醫(yī)他們趕緊帶來。
好在京城離成州很近。
吃了藥泡了腳,折騰到了二更天,沈定珠終于睡著了。
蕭瑯炎分明是看著她睡著了才走的,但是踱步到院子里,望著滿庭月色照耀的花影,耳邊的風(fēng)聲呼呼而過。
新年的夜,也顯得寂靜,他的心卻紛亂不休,吵擾不停。
沈定珠只要出現(xiàn),他的心就不讓他再離開她的范圍之外,否則必然讓他整個(gè)人難受地坐立不安。
在她的院子里站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久到他的劍眉上都掛上了寒霜,濃霧涌上來,暗云遮住了月光。
蕭瑯炎卻像院子里的一幢山影,巍峨高大,深沉冷峻。
陳衡低聲提醒:“皇上,更深露重,請保重龍?bào)w!
言下之意是,請他回屋。
蕭瑯炎點(diǎn)頭:“是啊,夜深了!
他是該回屋了。
只見,他轉(zhuǎn)過身,直接回了沈定珠的屋子,然后自然地關(guān)上了門。
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