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酒店。
九樓。
一間不大的包廂里。
李霖靜坐著等候盧濤的到來。
約莫等了有半個多小時,盧濤就到了。
李霖還很詫異,省城到山南最快也要三個小時,但是,兩人打完電話也就兩個小時左右盧濤就到了,可見盧濤給李霖打電話的時候,人應(yīng)該就在路上,也就是說,不管李霖如何拒絕盧濤,都擋不住他要來見自己。
果然,徐藝龍說的沒錯,盧濤已經(jīng)上了孫力貴的賊船。
李霖倒是想要看看,盧濤今天要對他講些什么。
“濤子,你乘火箭來的?這么快就到地方了?”
一見面,李霖笑問道。
盧濤尷尬的撓撓頭說,“我這不是著急見你嘛...太久沒有見你,恨不得一秒就飛到你身邊!
李霖伸手指了座位,“來坐,我們山南窮鄉(xiāng)僻壤,可沒有你常吃的龍蝦鮑魚,只有家常菜,你可別嫌我寒酸。”
盧濤連連擺手,謙虛道,“不會不會,只要是跟你一起吃飯,就是啃窩窩頭我也覺得是香的。你記不記得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一個月生活費(fèi)半個月不到就花光了,又不敢向我爸伸手要錢,是你省下來口糧勻給我,才讓我那半個月沒有餓肚子...那時候咱們吃的什么?每天煮白菜、炒土豆,不照樣吃的開開心心嗎?”
李霖笑道,“你還說呢。那時候你也真傻,為了追心中的白月光,人家要什么你就買什么...你爸給你再多生活費(fèi)也經(jīng)不起你可勁的造啊!
盧濤不好意思的笑道,“別說了,要是追到手還好說,最后人家見我沒錢了,干脆連我面都不見了...當(dāng)時只是覺得傷心,認(rèn)為是自己不夠優(yōu)秀,人家看不上我,現(xiàn)在想想,那女的太勢利,太虛榮...真夠惡心的。后來我在省城還見過她,她看我開豪車,主動加我微信,主動約我吃飯...我直接就拒絕了,你沒見她當(dāng)時都傻眼了...這么虛榮的女人,我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李霖安慰他說,“其實(shí)也沒有必要,都是同學(xué)...你現(xiàn)在在社會上見到的這種人還少嗎?應(yīng)該早就習(xí)以為常了吧。面子上過的去就行,也不必一竿子全打死。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或許你了解一下她的經(jīng)歷,還會同情她!
是啊,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現(xiàn)在盧濤心里就很苦,不知道李霖能不能理解他。
借著這個話茬,盧濤從身后提過來兩提茶葉擺在李霖面前,小心翼翼的說,“霖哥,從上學(xué)的時候你就一直照顧我,說實(shí)話,我一直把你當(dāng)親哥看待。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我總想找個機(jī)會向你表達(dá)一下感謝...這是我爸前兩天去茶山親手采摘的茶葉,我給你帶了兩提,你嘗嘗,如果喜歡,以后你的茶我包了!”
兩個包裝精美的箱子,標(biāo)簽寫著“新茶”...
如果沒有徐藝龍的提醒,如果不是覺得盧濤可疑,李霖可能不假思索就收下了。
畢竟以前盧濤送他禮物他都拒絕了,因?yàn)槟菚r候自己地位低,不想受嗟來之食,不想被人小瞧,所以從不接受同學(xué)禮物,哪怕關(guān)系再好。
但是現(xiàn)在他已是省管正處級干部,手中權(quán)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面對同學(xué)送的兩提茶葉如果都不接受的話,會讓人覺得裝清高,沒有人情味,會疏遠(yuǎn)雙方的距離。
但在收之前,李霖要看看里邊的茶,有沒有盧濤說的那般珍貴!
他隨手提起其中一提茶葉,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笑道,“這一提茶葉分量不輕,至少兩斤吧?”
盧濤見李霖提的是真茶葉,懸著的心放下,笑道,“可不是嘛,我是按照兩斤一盒的分量裝的...”
李霖笑而不語,緩緩放下手中茶葉,然后伸手去提另一提茶葉...
盧濤緊張的看著這一幕,仿佛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因?yàn)榱硪惶岵枞~盒里裝的并非茶葉,而是外幣!
錢和茶葉的分量肯定是不一樣的,只要李霖一上手就能察覺出來。
就在李霖的手即將接觸到茶葉盒的一瞬,盧濤猛地站起,伸手?jǐn)r下,一臉緊張的說道,“兩盒茶葉都一樣,份量也一樣...我給你放起來,你讓司機(jī)裝車上就行!呵呵呵...”
他不讓李霖接觸那盒茶葉,顯然他是心虛,想隱藏什么。
他不管李霖什么表情,直接提起兩提茶葉往門口走,順手就把茶葉放在門邊的茶水柜上,還笑嘻嘻的掩飾心中的慌亂,“我就先給你放這里,等你司機(jī)上來,讓他提下去就行...好了,咱們開始吃飯吧?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跟你喝兩杯、劃兩拳了!”
看著盧濤如此反常的舉動,李霖并未動氣,反而臉上依舊保持著淡然的微笑。
他端坐著,仰起臉看向還在門口站著的,一臉慌亂,強(qiáng)顏歡笑的盧濤,冷聲說道,“濤子,酒等會兒喝,喝酒之前,我有話問你!
屋內(nèi)的氣氛瞬間緊張。
面對不茍言笑的李霖,盧濤臉上的笑容正在逐漸消失。
他努力使自己平靜,問道,“有什么話不能等喝完酒再說?或者邊喝邊說?”
李霖說,“有些話必須清醒的時候講,要不然,我分不清你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胡扯。”
盧濤愣住,他已隱隱感覺李霖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霖哥...我...”
他嘴巴張了張,最終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因?yàn)樗睦镉惺拢奶,他恐?..結(jié)巴的不知如何開口。
李霖起身,伸手指了指放在茶水柜上的茶葉禮盒,逐字逐句說道,“打開它!”
盧濤渾身一顫,嘴唇顫抖道,“霖哥,這...”
李霖語氣冰冷的再次說道,“你不打開,我也知道那是什么,其中一盒里面裝的是錢吧?這么大的盒子,一定裝了不少錢...如果是外幣,可能是我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數(shù)目...濤子,我說的對嗎?”
盧濤一臉慌亂的看著李霖,連忙解釋,“是...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表達(dá)這些年你對我的感謝...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霖哥...你要相信我...”
李霖眉頭微皺,語氣更加冰冷,“濤子!我是因?yàn)殄X才對你好的嗎?如果你是這么認(rèn)為的,那就太讓我寒心了!”
盧濤再次解釋,“霖哥,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你知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是錢可以衡量的...我知道我這么做不對,可這屋里只有我們兩人,在外人眼里你只是收了兩提茶葉...就算里邊裝的是錢,那又怎么了?我有錢,我的錢是干凈的,我愿意拿給你花,誰能說什么?”
李霖怒道,“你的意思,是承認(rèn)里面裝的是錢了?”
盧濤愣住,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有...”
李霖指著他腦袋道,“盧濤,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的所作所為,根本不配當(dāng)一名律師!我李霖有手有腳,我有工資,我不需要你的資助!再者說,你真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箱子里的錢難道不是孫力貴讓你拿來賄賂我的?”
聽到孫力貴的名字,盧濤腦中嗡了一聲,瞬間空白。他萬沒有想到,李霖竟然對這一切了如指掌...聯(lián)想到他剛剛自作聰明的表現(xiàn),簡直就像個跳梁小丑!
盧濤也怒了,“李霖,你既然知道我是受誰指使,那么一定也知道我是被逼的吧?我沒有想到你這么決絕,連為什么都不問,直接就跟我翻臉...你寒心,我他媽也寒心!是,我承認(rèn)是我做錯了,是我不義氣...但孫力貴明確的告訴我,他只是想要在項目競標(biāo)的時候讓你投他一票,就這么簡單而已!就算我不講義氣,但我認(rèn)為并沒有對你造成多大的損失...可你連這一點(diǎn)錯誤都不愿意包容,還指責(zé)我,羞辱我...李霖,我也看錯你了!”
聽的出,盧濤是被孫力貴威脅,才迫不得已做出這樣的蠢事。
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盧濤,只見盧濤越說越激動,兩只眼睛紅彤彤的,眼角閃著淚花...
李霖心想,這他媽是受多大委屈,一個大老爺們,還哭起來了?
李霖嘆口氣,剛才在氣頭的時候,他本想讓盧濤拿著錢滾蛋,以后再也別見面了。
但是看到盧濤現(xiàn)在這個慫樣,他又心軟了...
他瞬間回想起,剛?cè)雽W(xué)漢大的時候,第一個交的朋友就是盧濤...
因?yàn)楸R濤是省城本地人,在學(xué)校屬于橫著走,但李霖是外地人,人又老實(shí),時不時會遭人排擠和欺負(fù)...
盧濤見李霖被欺負(fù),很仗義的站出來替他說話,結(jié)果被人給摁在地上打...李霖身手好,只是不喜使用武力解決問題,看到盧濤為了幫他而挨打,他不可能無動于衷,只能將盧濤護(hù)在身后和那幫人對打。
從那以后,李霖一戰(zhàn)成名,沒人敢再欺負(fù)他,盧濤也成了躲在他背后乖巧的小男生,一切事唯李霖馬首是瞻。
同學(xué)情,那是無法磨滅的感情!
李霖?zé)o奈搖頭,漸漸心軟。
這時,盧濤越說越激動,他大步走到李霖面前,紅著眼眶,哭訴道,“你知不知道,孫力貴那王八蛋把我給害慘了,他用美人計拍我的裸照,威脅我如果不把錢給你送來就曝光我,還要告我強(qiáng)奸...霖哥,我是走投無路了!我真的以為這件事對你影響不大,所以才對你做這種傻事...霖哥,你信我,我一直把我們之間的兄弟情看的很重...”
李霖感覺的出,盧濤還是那個傻乎乎的盧濤,那個容易被人騙的盧濤!
李霖拍拍他肩,說,“你有苦衷,為什么不早說出來?跟我還遮遮掩掩?當(dāng)時他做局害你的時候,你就該給我打電話!”
見李霖語氣緩和,盧濤一臉動容的說道,“我...我覺得太丟人了,怕你笑話我...”
李霖?zé)o奈笑道,“你丟人事我見的還少?要不要我?guī)湍慊貞浕貞浤阃颠M(jìn)女宿舍怎么光著屁股被全校追捕的?還有...”
盧濤求饒,“好了好了哥,你別說了...現(xiàn)在想想都覺臉紅,你知道我臉皮薄...”
“你臉皮薄?你臉皮比城墻都厚!”
李霖罵道。
屋內(nèi)的氣氛也隨之緩和。
盧濤嘆口氣,愁眉苦臉的說,“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我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算了,我走吧,就當(dāng)我沒有來見過你...至于孫力貴那王八蛋,愛咋地咋地吧...大不了我回去給我爸跪下請罪...他就我這么一個兒子,總不能打死我吧?”
打不打死你不知道,但你爸估計會氣死。
李霖沒好氣的看著盧濤,“好了。總體來講,這件事是沖我來的,你也算是因?yàn)槲叶贿B累。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幫你討回公道的!
陸濤詫異。
驚訝的看著李霖。
感覺眼前的李霖,已經(jīng)不是那個他曾認(rèn)識的人了。
孫力貴也算是個有點(diǎn)資本的老板,也沒有犯法。李霖就算是正處級,能拿人家怎么招呢?
但看李霖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好像要收拾孫力貴信手拈來似的,那股從容和自信,令他為之驚嘆。
盧濤問,“你...打算怎么做?”
李霖淡然一笑,“你別問,也不用管我怎么做,等著看結(jié)果就行了。”
盧濤呆呆的看著李霖,問,“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走?”
李霖舉著那瓶平陽本地酒,在他眼前晃了晃,說,“來都來了,陪我喝完這瓶再走。”
盧濤笑了,李霖大度的原諒了他,還幫他平事,他感動的又要哭了,激動的想要上去抱住李霖親一口。
喝酒之前,李霖先是當(dāng)著盧濤的面打了幾個電話。
電話的內(nèi)容讓盧濤聽的一愣一愣...
只聽李霖平靜的對著電話說,“侯總,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有個叫孫力貴的設(shè)套害我朋友...嗯對,其實(shí)也是針對我...好...明天我也動身去省城跟你會合!
掛斷電話,他又重新?lián)芡ㄒ粋號碼,打給龍剛說,“小剛,翟宇瀚還沒死心,又派了三個小嘍嘍過來攪局...嗯,他們威脅我朋友,已經(jīng)涉嫌犯罪...我已經(jīng)跟侯總聯(lián)絡(luò)過,你最后出面收拾殘局...好,明天見!”
兩通電話,已經(jīng)預(yù)示孫力貴等人的末日已到。
李霖拍拍盧濤的肩,安慰他說,“和上學(xué)時候一樣,沒人敢當(dāng)著我面欺負(fù)你!明天我給你出口惡氣!”
盧濤感動不已,不住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