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婉茹的這一聲嘆息和那未盡之言,一下就戳到了陳氏的心尖上,叫她不禁生出了無限的懊悔。
可惜什么?可惜他兒子少年英才,卻只能委屈自己,娶那么一個空有其表,備受詬病的粗鄙之人。
便是她這個婆母,也被對方架空,成了個諸事都不能插手的空殼子。
娶妻娶賢,若是不賢者,真真是能攪得家宅不寧,娶了此女,實乃家門不幸!
趙煜城的雙拳也不由用力握緊,胸中的不甘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幾乎要沖破胸腔。
他本可以娶霜兒的,都怪這個女人!
趙詩允見魏婉茹的這番態(tài)度,眼睛不覺微微一亮。
果然多的是人與她一樣,都厭惡姜晚棠那賤人。
姜晚棠聽得魏婉茹那羞辱之言,眸色更深了幾分。
這位公主和怡寧公主比起來,可當(dāng)真是太不討喜了。
魏婉茹撂下那么一句輕輕嘆息,直接信步便往里走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
正這時,一人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
那人一身藍(lán)衣,腰間墨色寶帶將他的身形勾勒得頎長挺拔,面容剛毅,棱角分明,眉峰筆直遒勁,透著股儒雅與剛毅并存的特殊氣質(zhì)。
魏婉茹一見到來人,原本臉上那股嘲諷和高高在上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暗藏的欣喜與雀躍,她那白皙的面頰上都不禁浮上了一抹淡淡紅潤。
他是聽聞自己到了,所以親自來迎的嗎?
姜行舟看到魏婉茹,先是一愣,旋即朝她恭敬一禮,“見過公主!
魏婉茹開口,聲音嬌柔婉轉(zhuǎn),甚是悅耳。
“姜大公子請起,還未恭賀你摘得案首,姜大公子才學(xué)斐然,當(dāng)真令人欽佩,待到鄉(xiāng)試院試,公子定能再次一鳴驚人。”
姜行舟直起身,但依舊彎著腰低著頭,不曾與眼前之人直視,他開口回話的語氣也十分平和,無甚起伏波瀾。
“多謝公主夸獎,某愧不敢當(dāng)。”
魏婉茹的語氣卻越發(fā)真摯誠懇,望著他的目光亦是灼灼生輝,“本公主相信你!
姜行舟依舊恭敬垂首,一時沒有回答。
這時,一道聲音橫空而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詭異的氣氛。
“大哥。”
姜行舟聞聲立馬抬頭,旋即便對上姜晚棠的目光。
她一身杏色的衣裙,整個打扮都很是清新淡雅,但氣色看上去甚好,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此時那里面便盛滿了細(xì)碎的笑意。
她是真的變了,不再似之前那般畏畏縮縮,見到自己,也不再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她的眼睛里有了自信,也有了光芒。
姜行舟心頭一暖,唇角也緩緩勾起,露出一抹淺淺笑意來。
“棠兒!
他的聲音柔和,帶著一股淡淡暖意。
姜晚棠看著自家兄長,真誠地道:“還未向大哥道喜,恭喜大哥摘得案首。”
這番道喜,他已經(jīng)聽過很多遍,但卻沒有一次如這般心中熨帖。
他目光柔和地望著這個妹妹,輕聲道:“這其中不乏你的功勞,我也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姜晚棠大方地收下了。
“大哥萬不可懈怠,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因一時成功就沖昏了頭!
在這大好的日子里,這話聽起來不怎么中聽,但姜晚棠還是說了,她知道,這位大哥是個能聽進(jìn)勸誡之人。
姜行舟臉上笑意更濃,語氣中也不覺多了幾分揶揄,“你這話跟父親所言一模一樣,你這般小小年紀(jì)就這般老成,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姜晚棠一臉正色,“那說明我們說的都是逆耳忠告,大哥只需謹(jǐn)記便是!
姜行舟一臉縱容,“好。”
兄妹二人的這番互動盡數(shù)落在了魏婉茹的眼里,她眼中原本的那抹欣喜瞬間一掃而空,最后只余滿臉陰沉晦暗。
方才姜行舟面對自己時,態(tài)度恭敬客氣,有禮卻疏離,說話的語氣也是一板一眼,無甚起伏。
她本以為他是端方君子,在人前自當(dāng)如此。
但沒成想,轉(zhuǎn)個頭就見他對另一個女人語氣溫柔,滿臉寵溺。
哪怕他們是兄妹,魏婉茹也覺得刺眼至極。
嫉妒如同一條毒蛇,瞬間將她的心侵蝕,她死死盯著姜晚棠,似是能盯出兩個窟窿來。
姜晚棠早就察覺到了魏婉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方才升起的那絲懷疑也終于得到應(yīng)證。
這位公主,多半是傾慕自家大哥!連帶著對自己這個血緣上的親妹妹都視若洪水猛獸。
此事絕對不行。
大齊朝規(guī)定,凡是尚公主者,亦可入朝為官,但只能任閑差,不可任實職。
自家兄長有經(jīng)世偉略之才,日后是要在朝堂上有一番大作為的,如何能尚公主?
若大哥自己甘愿放棄實權(quán)只為尚公主也就罷了,但她一眼就看出來,大哥對這位怡和公主無意。
既是如此,那就不能讓她壞了大哥的前程。
姜行舟與姜晚棠并未再多敘話,他很快就恢復(fù)了主家待客應(yīng)有的姿態(tài),文質(zhì)彬彬地招待者眾人往里而去。
男賓在外院宴飲,女客則在內(nèi)院,引直垂花門前,姜行舟就停了步子,另有一名丫鬟上前領(lǐng)路。
魏婉茹木然地走著,她的心緒一直不穩(wěn),眸中的暗芒幾番交錯,叫人無法窺探其內(nèi)心的真實情緒。
她忽而放慢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姜晚棠。
她臉上掛上了一抹淡淡笑意,“姜大小姐倒是與此前大不相同!
姜晚棠也回以淡然微笑,“人都是會變的,不然就要一直被那些自持身份高貴實際上目中無人之人指著鼻子罵,豈不憋屈?”
魏婉茹聽得此言,臉色微變,眸色不覺又深了幾分。
姜晚棠這話擺明了是在指桑罵槐。
此前,她與姜晚棠是見過面的,彼時正是姜晚棠最不自信的時候,她的儀態(tài)舉止落在那些世家貴女眼里,便如同笑話一般。
旁人只是在背后打趣議論,魏婉茹卻是直接指著她罵,“此等蠢笨如豬之輩竟是國公之后?當(dāng)真是辱沒了國公府的威名,莫不是被什么阿貓阿狗冒名頂替了吧。”
魏婉茹的這番話叫姜晚棠陷入了更加尷尬的境地,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創(chuàng)傷,叫她至今見到魏婉茹,依舊會本能地瑟縮畏懼。
姜晚棠這話不是在指桑罵槐又是什么?
魏婉茹心中惱極,卻又不能興師問罪,臉色頓時變得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