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發(fā)來短信,說已經(jīng)坐上回上海的飛機時,邱辭還在醫(yī)院守著黎遠。他收到短信后有些不安,因為南星回來得太快,而且沒有提及南月的事。
這不正常。
等林曼來了醫(yī)院后,他就去機場接南星。等了兩個多小時,聽見南星坐的那個航班落地,又等了很久,才看見南星從通道出來。
見到南星的第一眼,邱辭的心更沉了。
南星的臉色不好,神情也很不好,整個人竟有些失魂。他快步從人群中穿過,喚了她一聲“南星”,握住了她的手。
南星緩緩抬頭,怔然看著他,本來自以為平復下來的心情,在見到可倚靠的人之后,又一次翻騰了。好在邱辭什么也沒問,只是牽著她往外面走。她看著他的側(cè)影,卻更加難受。
長空死了,阿月死了,一個個認識的人,都陸續(xù)死了。那邱辭會不會有事?如果他也因自己出事……
回到酒店,邱辭將她的背包放好,見她呆沉地坐在床邊,走過去說:“去睡一覺吧,什么都不要管!
沉默了一路的南星也終于開口,說:“我們分手吧!
邱辭微頓,說:“你看著我說這句話。”
南星默了一會,抬頭看他,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他捧了臉,封了唇。熾熱的長吻讓她什么話都說不出來,越是深吻,就越讓她明白,他根本不會離開。
要離開,早就走了。以前沒有走,現(xiàn)在更不會走。
這是他對她的回答。
分手?除非她不愛了,否則沒有可能。
邱辭隱約覺得面頰微涼,竟然是南星的眼淚。像她這樣堅強的姑娘,是多難過,才會落淚。
“阿月死了。”南星哽聲,說出這四個沉重悲切的字,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忘不了南月的死。
她在飛機上想像以前那樣用睡眠來減輕心中的痛苦,然而這個總是很管用的辦法,卻失靈了。她一直看著窗外,想了很多,根本睡不著。
邱辭知道她的痛苦,當初只是跟南月“劃清界限”就讓她那樣難過,更何況是現(xiàn)在的生離死別。唯一的親人死去心里會有多痛苦,他也很清楚,當年厲婆婆離世時,他也是幾天幾夜守在她的墳前。
“想哭就哭一會吧,不要強忍著!
南星沒有大哭,在當年南家被滅族時,她那樣哭過一次,從此以后,再也沒有留下過多的眼淚。因為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更會讓人變得脆弱。
邱辭沒有聽見南星的哭聲,過了許久,察覺到她已經(jīng)在自己懷里昏沉沉睡了過去。他沒有動,這種時候睡著了,其實是化解痛苦的一種辦法。
不知什么時候,他的魚從外面游了回來,在兩人身邊緩慢飄游。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它們最近總愛徘徊在南星身邊,出去玩了一天不見蹤影,南星剛回來就游過來了。
如果說愛屋及烏,那也不見得它們會出現(xiàn)在他哥和曼曼身邊。
是因為南星看得見它們,還是有什么其他緣故?
陶老板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見到南星了,他把店里的事跟馮源交代清楚,問道:“南星有給你電話嗎?”
正苦心抱著筆記本研讀這幾天陶老板教導的事的馮源頭也沒抬,說:“沒有,她不是跟邱辭在一起嗎,您老放心吧,邱辭多靠譜啊,比你和我靠譜多了!
陶老板瞪眼:“我也很靠譜,比你靠譜!
“是是是!瘪T源一點也不爭取爭取自己在陶家店的地位,看看手表立刻說,“該給花澆水了!
隨遇而安的他從中介所辭職后,在陶家店待得也舒服。他想了想又停下腳步,問:“陶老板,我倒是可以繼續(xù)給南星找買賣的,需要嗎?”
“要!
馮源又說:“以前南星是我的顧客,有些事不好問,現(xiàn)在不是了,我想知道,南星要那么多眼睛做什么?”
陶老板默了默,才說:“有很多種用途,最有用的,是兩種。一是找人,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用了,因為彭方元死了,咒術(shù)尋找的對象就是彭方元,然而兇手不是他;二是開生途!
馮源皺了皺眉,突然明白了什么,說:“南星小姐真是個很厲害的人。”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的他都禁不住感慨,“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jīng)在為她的親人鋪路,還要找仇人,去各種艱險的地方。只是她背負了幾百年的重擔,一旦達成心愿,恐怕也會因為突然的輕松而不知所措吧。”
陶老板微微笑說:“以前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現(xiàn)在看來,不會了!
馮源仔細一想,恍然大悟:“因為南星小姐的身邊,有邱辭!
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才是南星最想要的吧。只是馮源又想到一個問題,南星在手刃仇人后,有機會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
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可發(fā)愁的馮源想到這個問題,又再次愁了起來。
夜色降臨,剛到吃晚飯的時間,南星就醒了,餓醒的。
兩人沒有出去,邱辭讓酒店送了飯菜來,看著南星吃,一口接一口,像是在強迫自己吃多點。他攔住她的手腕,說:“吃慢點,別噎著!
南星稍微放慢了速度,但過一會速度又快了起來。邱辭沒有再攔她,她在很努力地往胃里塞東西,這樣才能恢復精神,現(xiàn)在的情況不允許她有一點失誤。
他去倒好一杯水,放在桌上。南星沒把自己噎著,但塞最后一口時,胃一抽,差點吐了出來。她急忙喝水,總算舒服了。
“等會我還要喝瓶牛奶。”
“好!鼻褶o見她氣色好了些,問,“還想吃其他什么嗎?”
南星略一想,說:“想,想吃你做的菜,以后。邱辭,我們一起找到葛洪,解開南家的死陣,然后找個安靜的地方,過一輩子吧!
邱辭看著平靜說著這些話的南星,鄭重點頭:“好,你想做什么,我都會和你一起!
南星緩緩舒了一口氣,把難過都暫時壓入心底,現(xiàn)在不是軟弱的時候。她說:“阿月臨死前對我說,葛洪去找她,想問出殺死我的方法。我想,葛洪可能以為我跟彭方元一樣,不死不滅。但我可以殺了彭方元,那在他眼里,我也必然有致命的弱點,所以他迫切想知道,否則他會被我殺死。”
邱辭思量半會,說:“上次他炸毀墳?zāi),不知道我能將你帶離那里,所以以為用正常的辦法殺不了你!
“嗯。在電梯的時候也是,他沒料到我可以從那里出去。”南星說,“我和阿月只是被續(xù)命,并不是像他那樣獲得了長生,我們也跟正常人一樣會因為外力而死去,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別的方法。只是葛洪不知道!
邱辭聽南星說著,如今他知道了這個秘密,南星是多信任他,才會將生死的秘密告訴他。如果葛洪找到了他,逼問南星致命的弱點,他也會跟南月一樣,守住這個秘密。
“葛洪大概也不知道,我確實可以殺了他,但方法并不是像殺死彭方元那樣!蹦闲强粗褶o,說,“祖父在血里下了咒術(shù),吞食血液的人身上會有一處血滴子,從血滴子刺入,可以殺了他。但是彭方元的血都被抽盡,真正吞食血液的是葛洪,所以按理說,葛洪身上會有個血滴印記,那個就是命門。”
“命門……但是連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有沒有,又是在哪里!
“嗯!
敲門聲忽然響起,邱辭以為是服務(wù)員來收碗筷,走過去從貓眼往外看,除了林曼,還有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南星見他沒有立刻開門,問:“誰?”
“曼曼,還有喬浪,還有一個是喬浪的哥哥,也是我哥的私人律師。”
喬浪?南星想起來了,喬老先生的孫子,記得他是黎遠的私人醫(yī)生。
邱辭開了門,林曼見南星在,直接朝她走去,伸手就抱了抱她,說:“你回來了,回來就好,不哭!
南星猜邱辭已經(jīng)跟她說起過南月的事,所以林曼才會進門就抱她。她輕輕拍拍她的背,“嗯”了一聲,低聲:“你也不哭!
林曼堅強一笑,眼睛微微濕潤,起身說:“都不哭!
邱辭朝門外兩人微微點頭,喬浪先開口,說:“邱先生,有些事我們想跟您商量。這位想必您也認識,我兄長,也是黎先生的律師,喬安!
“認識,進來說吧!
喬浪進來看見南星,有些意外:“南星小姐!
喬安聽見這個名字,倒不意外,說:“原來您就是南星小姐!
南星問:“你認識我?”
喬安十分職業(yè)化地一笑,看了看林曼,并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才說:“林小姐曾經(jīng)讓我去用您和邱先生的名義購買一座別墅,所以算是間接認識。”
南星微愣:“曼曼?”
她看向邱辭,邱辭搖搖頭,他也不知道這件事。南星忽然想起來,林曼找她去看過別墅,當時明明已經(jīng)挑好了,出來又問她喜不喜歡隔壁那棟。她說喜歡,沒想到林曼當時是這個心意。
林曼笑笑,是啊,她早就設(shè)想好了,他們以后都結(jié)婚了,然后做鄰居。只是現(xiàn)在黎遠卻躺在醫(yī)院里,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這一笑,充滿了悲傷,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
她偏頭輕輕吸了吸鼻子,再回頭,又是那個堅強的曼曼了,她說:“好了,你們要說什么就快點說吧,我也還要回醫(yī)院去陪阿遠!
喬安接過話,說:“是黎先生在多年前交代的一件事,跟邱先生有關(guān)。”他說著從公文包拿出一沓文件,又說,“黎先生交代過,如果他的身體狀況出現(xiàn)問題,就將這些東西交給邱先生!
喬浪補充說道:“黎先生現(xiàn)在仍在醫(yī)院,昏迷不醒,情況并不太好。我跟主治醫(yī)生溝通過,醒過來的幾率很小,就算能醒,也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他跟在黎遠身邊多年,說這些話心里也并不好受,但還是秉著職業(yè)精神,繼續(xù)說道,“因此作為黎先生私人醫(yī)生的我認為,喬律師到了將黎先生交代的事跟邱先生您說明的時候了!
邱辭問:“什么事?非要在我哥遭遇意外的時候才說?”
喬安說:“這件事有關(guān)您的身世!
邱辭微愣,身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別人卻知道?
喬安說:“準確地說,是您和黎先生的身世!
邱辭更加意外:“我哥和我的?”
喬安說道:“您和黎先生,實際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邱辭愣住了,連一直陪伴在黎遠身邊卻不知情的林曼也愣住了。
同父異母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