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中除了韓婆子拿了資料就走外,其他人都沒有離開療養(yǎng)院。
喬浪已經(jīng)在附近酒店訂了房間,安排給眾人,一人一間,誰也不打攪誰。
邱辭沒有和南星一起走,他不想被石八樓看出來他們有交集,否則會猜出他所問一滴血的事是為了南星。
他到了自己的屋里,用水杯盛了水來,盤腿坐在地上,手指沾濕,畫出太極八卦圖。
最后一筆完成,陰陽魚浮動,幻化著陰陽世界。
乾、坤、震、巽、坎……
兩條魚游轉(zhuǎn)一圈,白魚停了下來,黑眼黑如沼澤,似要開路。
黑眼通往陰間,白魚黑眼一開,表明喬母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邱辭倒是不意外,畢竟喬老先生都已經(jīng)那么大年紀。喬母如果還在世,也有一百一十多歲了。
但它的黑眼,卻沒有通往陰間,只是混沌似沼澤,不見冥路。
邱辭微微皺眉——喬母死了,但還在人間,沒有轉(zhuǎn)生。
幾個人的住房都被安排在了同一層,南星住在走廊最盡頭的一間客房。她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石八樓也出來,在接電話。
他“嗯嗯”了兩聲就說:“這么叫我回去可不行,至少要做一桌子我喜歡吃的菜!
聲音帶著笑意,像是在跟喜歡的人說話,有說有笑,跟剛才如劍芒的語氣完全不同。
石八樓聽見背后關門的動靜,回頭看去,神情微頓,低聲說“回家再說”,就把電話掛了。站在門口等南星,等她過去,石八樓提步跟在后面。兩人走過蜿蜒的廊道,停在電梯前,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地板充斥著廉價洗潔精的味道,并不太通風的廊道空氣略悶。
電梯顯示著往上跳躍的字數(shù),時而停下。
“這家酒店住的人可真多!笔藰钦f,“電梯真慢!
南星始終看著電梯大門,可以看見門上石八樓的照影。她微抬眉眼,沒有從這人身上感覺到什么特殊的氣息。
“南星小姐!笔藰怯终f,“你說,我們走的方向是不是也會一樣?”
“!彪娞輥砹。
南星進了里面,石八樓被她冷了一臉,微頓,就這一剎那,就見她抬手摁了一下,電梯門緩緩關上。他伸手一擋,門又開了,這才進去。瞧著臉上掛著冰的人,真是……再也不想跟她說半句話。
到了一樓,南星先出了電梯。石八樓在酒店門口看著她走,方向并不同。他這才收起了心思——她走錯了。
如果是以血循跡,她不會走錯,所以她用的方法跟自己并不同。
石八樓留了一會,才叫了一輛車前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已經(jīng)走遠了的南星陡然停步,往回走,去的方向跟石八樓一樣。酒店門口出租車多,她走回酒店大門,叫了一輛車離開。
門口的酒店服務員看見,撥通了一個號碼,說:“石先生,南星小姐剛才回來了,但不是跟您一個方向,她往西北方向走了!
“好,我知道了!痹谲嚴锏氖藰菕炝耸謾C,皺起了眉頭。他以為她是故意走錯的方向,所以讓服務員留意,沒想到她最后走的還是跟自己不同。
他往東南,她往西北。
那他可以打消“一滴血”的疑慮了?
總不會又是她的障眼法,那她的警惕性也太高了。
同樣坐在出租車里的南星查著目的地,抬頭說:“司機,去渠山!
司機意外說:“渠山?姑娘你坐反了啊。”
“我知道!蹦闲钦f,“加錢,雙倍!
“成!”司機爽快答應,到了下一個路口已經(jīng)轉(zhuǎn)了方向,轉(zhuǎn)往——東南方。
渠山離市區(qū)有些遠,就算是開車去,也要四個多小時。正好是下午上班的高峰期,車有點堵。
司機等著也是等著,閑聊說:“這幾天要去渠山的人我倒是拉了幾個,說是去那探險的。”
他一說,南星才覺得渠山有些耳熟。想了一會想起來了,那不就是馮源跟她提過的,一個論壇里最近爆了的靈異帖子。
一群小年輕去渠山徒步,結果碰見了鬼,那鬼長得像人,卻通體發(fā)亮。還用火把捅自己的心口,朝他們詭異陰森地“kiki”發(fā)笑。
帖子里說得有鼻子有眼,訴說者文筆極好,讓人感同身受,帖子比一般的靈異帖子要紅很多?梢舱驗槲墓P太好,讓人質(zhì)疑這是寫手貼,騙流量的。
好評差評,兩極分化。
南星回憶起馮源所說的事后,問:“渠山是個怎么樣的地方?”
司機說:“渠山啊……以前那兒附近有個村子,窮得很,后來改革開放,大伙就陸續(xù)搬出來了,沒人留在那了,也就是九十年代的事。”他笑了兩聲,說,“你怎么不問問我怎么知道的?”
不等南星附和一下,司機就說:“嘿!我姑姥姥就是從那兒出來的人。”
“哦……”南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如果能鼓掌接話,她倒是想鼓掌解決。
然而司機是個話癆,根本輪不到她尷尬,繼續(xù)說:“那些小年輕太鬧騰了,跟我說什么渠山有鬼,他們要去抓鬼,我姑姥姥一聽,氣壞了。說那里哪里有鬼,那是山神,庇佑村民的山神!
他叨叨說著,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都通通告訴南星,不管真?zhèn)巍?br>無論如何,南星大致對渠山有了了解,還有距離渠山大概半里地,已經(jīng)沒有人居住的小村莊。
等到了渠山外的泥路,已經(jīng)是傍晚了。司機停下了車,見前面沒人,訝然說:“沒人接?姑娘你早說你是一個人來的啊,我就不載你來了。這天都要黑了,你一個人進去,可不要嚇死了。萬一你嚇死了,警察一查,哦!你坐了我的車來的,警察要查我的!
“有人在等!蹦闲菃枺岸嗌馘X?”
她推了推門,沒推開,司機給鎖上了。
司機說:“回去回去,瞎胡鬧這不是,儂想害人啊。”
他說什么也不開,甚至準備離開了。已經(jīng)打算強行下車的南星忽然看見有輛車停在后面,她微頓,是石八樓來了?
司機說這是捷徑,一般人不知道,估摸能比外行人早半個小時。
他騙人了?
司機見后頭有人來,這才松了車鎖,說:“原來真有人接你。”
南星下了車,一眼就看見了下車的人,不是石八樓,而是葛大仙。
葛大仙也一眼看見了站在前頭的南星,臉色一頓,轉(zhuǎn)頭就質(zhì)問司機,說:“你不是說,你走的是捷徑,一般人不知道?”
那司機尷尬一笑,說:“說明那個司機不是一般人……”
載南星來的司機趕緊說:“老哥你也不是一般人!
兩人互相尷尬地夸著,似乎真有那么一條捷徑,可以比別人早到半個小時。
不等兩人夸完,后面又有兩輛車駛來。
后面兩輛車下來兩個人,一個是石八樓,一個是邱辭。
葛大仙一瞧,氣急敗壞說:“狗屁捷徑!”
早知道沒有捷徑,他也不會坐司機的車來,自己飛車過來快得很。
他拿了自己的龜殼朝三人抱拳,說:“我先走一步!
葛大仙一走,石八樓就過來了,看了看南星,說:“南星小姐真是玩得很謎啊,一會往東,一會往西,連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南星一點也沒有想要跟他正面交鋒,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套路,就無所謂拆穿了。邱辭從旁邊經(jīng)過時聽見這話,邊走邊說:“她大概是個路癡!
南星瞧了路過的邱辭一眼,她不是路癡。
石八樓笑了笑,眼角揚得更高,狡黠得像只狐貍。他說:“請了。”
四人陸續(xù)進了通往渠山的路,彼此都不知道對方通往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
這幾天去渠山的人多了,沒了雜草攔路,在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時行走,倒也走得快。
南星走在最后面,她不習慣背后有人跟著,尤其是石八樓。這人神秘得讓人覺得詭秘,不喜歡。
邱辭跟她前后走著,時而看看后面,確定她沒有掉隊?炊鄮状,南星就說:“看好你自己!
“哦!鼻褶o收回視線,恰好走到一條岔路口。
葛大仙和石八樓都停了下來,略一想,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南星順著左邊看去,遠處隱約有村落,那應該就是渠山附近,已經(jīng)被人遺棄的村莊了。右邊通往的,是一座并不太高,但綠意蔥蘢的山,那應該就是渠山。
但兩個地方,冥冥中都有與喬母相連的東西。
邱辭攤開手掌,兩條陰陽魚在手上游動,始終沒有停下來。他皺了皺眉,問:“有什么線索嗎?我的魚有些迷糊了。”
南星說:“把魚拿去燉湯。”
邱辭失聲一笑。
南星拿出一張紙,一指彈出從喬老先生那抽來的一滴血,彈入黑紙中,火勢爆燃,灰燼,化作白紙。白紙落地,往左邊走了走,又回來,往右邊走了走,又回到軸心,也迷糊了。
邱辭立刻建議說:“還是再燒一次吧!
南星不想理他了。
小白紙一聽,跑過去軟綿綿地踩了邱辭兩腳,又趕緊跑回南星腳下,看得邱辭直笑。
她蹲身看又在生悶氣的小白紙,趁它還沒有把自己氣死之前,收了回來。她取出朱砂筆,筆尖點砂,紅線直指村落。
邱辭的魚還在游動,他看了一會,聽見遠山有雷聲,說:“快要下雨了!
南星抬頭看天色,陰沉沉,的確快下雨了,她說:“往左,去村莊。”
邱辭看著紅線所指方向,應該是它讓南星決定了方向。他還是問:“為什么?”
“避雨。”
“……”邱辭終于發(fā)現(xiàn)南星也是個普通人,怕淋雨。他忽然又想起來了,葛大仙去的是村莊,石八樓去的是渠山。
也就是說,石八樓大概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他又隱約明白過來,南星不去渠山,可能是因為不想被雨淋,但也有可能是——不想跟石八樓再走同一條路。
但又有可能是紅線牽引的緣故。
——姑娘的心思真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