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暑氣漸消,劉小河才駕著馬車進村。
周安安正坐在屋檐下,看著衛(wèi)秀卿在摘菜,狗蛋已經(jīng)在外面玩了一圈,是被衛(wèi)大富擰著耳朵捉回來了。
今日,狗蛋可是在村里出了大風(fēng)頭!
首先,他是坐著馬車回來的。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送他回來的,居然還是一位縣丞夫人。
許秀才之前在門口的話,正好被幾位村民聽到,漸漸的,就在村子里傳來了。
一位過路的縣丞夫人,好心請衛(wèi)大富父子喝茶,還送他們回村呢。
這衛(wèi)大富難道要發(fā)達了嗎?!
一下午的時間,周安安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好奇的村民。
劉小河停下馬車,許友趕緊提著一個小包袱,從馬車下來。
“多謝小河兄弟!
劉小河擺擺手,“不用客氣。我們快進去吧,叔婆還等著!
衛(wèi)秀卿已經(jīng)在灶房做飯,狗蛋和衛(wèi)大富在里面打下手,不時傳出狗蛋調(diào)皮的笑聲和衛(wèi)大富的呵斥聲。
許友只看了灶房一眼,就匆匆進了堂屋,周安安正在里面坐著喝水。
衛(wèi)家人堅持不讓她幫忙。
“叔婆,我們回來了。”
“東西拿到了嗎?”
許友舉起手中的小包袱,說道:“拿到了,我按照小河兄弟的吩咐,拿了楊喜的梳子,還有他常穿的一件衣服!
周安安點頭說道:“可以。等吃完飯,我們再找個安靜的地方,舉行招魂儀式,不要打擾衛(wèi)家人。”
“好,好,聽夫人的,那到時就在村里的后山吧,夜里沒人去那里。”
周安安答應(yīng)下來,并問:“你們是怎么和楊喜的爹說的?”
許友嘆了一口氣,“楊叔叔受了很大的打擊,強撐著送走了楊喜,現(xiàn)在已經(jīng)病倒在床了。
剛剛小河兄弟還出錢給楊叔叔買了藥和米糧!
許友感激地看著劉小河。
“沒什么,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病著!眲⑿『硬缓靡馑嫉鼗氐。
這時,衛(wèi)秀卿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夫人,可以吃飯了。”
許友連忙提出告辭,“夫人,那我先回家了,等飯后再過來。”
晚飯也是在堂屋里吃,衛(wèi)秀卿的手藝不錯,粗菜淡飯在她手里也變得有滋有味。
飯后,衛(wèi)家人識趣地回避了,等許友過來時,天已經(jīng)黑沉。
三人拿著楊喜的衣物到了后山,夏夜雖然村民不會那么早入睡,但也不會有誰跑到后山來。
“就這里吧,不會有人來了!痹S友挑了一塊空地,遠遠地還能看到村子的微弱燈火。
周安安讓許友把衣服和梳子放在空地上,她掏出一張符紙,無火自燃,灰燼落在衣物上。
接著,她雙手結(jié)印,嘴上念念有詞,許友只聽到魂歸二字。
突然,空地上起了一股小小的旋風(fēng),慢慢的,許友感到風(fēng)越來越大,還把楊喜的衣服卷了起來。
“這……”許友轉(zhuǎn)身問劉小河。
劉小河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保持安靜的姿勢。
許友看著衣服被卷起,然后像穿在人身上一樣,立挺著,那離地的高度,恰恰好是一個成人的高度。
周安安停止念咒語,面對著懸空的衣服,說道:“楊喜,還記得你的好友嗎?”
此時,許友看不見,但是周安安卻看到,在她面前站著的,是一個面色發(fā)紫,舌頭伸得老長的年輕書生。他附身在他生前常穿的衣服上,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楊喜沒有回答,他身上的怨氣很重,隱隱地帶了些血氣,這是因為他已經(jīng)殺過人了。
周安安問道:“楊喜,是不是你殺了劉家三條人命?”
楊喜還是保持安靜。
許友看不到,但聽周安安的意思,他的友人真來了。
他激動地說:“楊喜,我說過一定會幫你申冤的,你再等等,好不好?我實在沒錢了,不過我在舉人試之前一定會求見知府大人,讓他為你做主!
楊喜聽到許友的聲音,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死魚般的眼珠子,轉(zhuǎn)到許友那邊,看著他依舊一言不發(fā)。
周安安小聲說道:“他正在看著你!
許友也小聲問道:“夫人,楊喜怎么了?他看起來還好嗎?”
“看著不太好,他應(yīng)該是被勒死的,臉色發(fā)紫,舌頭很長,身上怨氣很大。
而且,你猜得不錯,他確實沾了人命!
許友聞言,面色悲戚,哽咽地對著楊喜的方向說:“楊喜,不要再繼續(xù)下去了,我真的會幫你。
你看,這位是神婆,還是新河縣劉縣丞的夫人,她可以幫你的。楊喜,我知道你怨,你恨,但殺人對你不利啊,我不想你死后還繼續(xù)受罪。”
“吼吼……”楊喜大氣喘了兩下,雙眼留下了血淚。
周安安也說道:“楊喜,你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我們幫你洗清罪名,還有,你已經(jīng)把害你的人都殺了,現(xiàn)在我想送你去地府!
“啊……不對不對,不夠不夠,還有他,還有他!還有他……”
楊喜突然發(fā)狂,怨氣大盛,身上的衣服也被他撕成碎片。
周安安頂著狂風(fēng),大喊出聲:“還有誰?還有誰害死你?”
“啊……報仇!報仇!殺了所有人,殺了所有人!”
楊喜就像一個神智不清的人,來來回回只會說這兩句,然后就像一陣煙霧,消失在原地。
風(fēng)平了,許友連忙問道:“夫人,楊喜怎么了?他還想殺誰?”
周安安看著遍地狼藉,眉頭緊鎖,心想,看來這事還有很多內(nèi)情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他要殺誰。但是,肯定是害他的人。許友,你把這案子仔仔細細地告訴我,任何關(guān)聯(lián)人都不能漏了,哪怕是道聽途說得到的消息,都要說出來。”
許友知道事態(tài)嚴重,再一次把他打聽到的,還有百姓的猜測說了一遍,和原來的沒什么差別。
對姨娘不軌,被劉少爺捉住,劉家二爺吩咐縣令不能放過楊喜……
姨娘,劉少爺,劉二爺,都死了……
對,還有一個!
“是你們縣令!那個昏官!如果不是他的昏聵,楊喜就不會被冤枉致死!”周安安說道,“十年寒窗苦讀,對朝廷的忠誠信仰,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死在他一直為著努力奮斗的目標(biāo)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