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底下的男子聽到周安安這么說,輕嘆一聲,“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之后他轉身面向身后遮天蔽日的大槐樹,身形慢慢地融入到樹干里面。
頓時,大槐樹綠光大盛,四面八方的枝葉瘋狂地伸展開來。
黑色的陰氣在槐樹的綠光之下,竟顯得如此渺小,但是少婦已經失去了原先的理智,她一心想和周安安同歸于盡。
突然,槐樹附近的地面開始顛簸、震動,無數(shù)的碎石翻滾出來;睒涞母堪裁礀|西,自下而上冒了出來。
隨之槐樹部分根部的出土,少婦的陰氣明顯減弱了很多,她的雙眼慢慢恢復了神智,神情甚至有些驚恐。
她松開鉗制周安安的手臂,轉身往槐樹的地方跑去。
“不!不——”
可惜槐樹并沒有聽從她的話,或者說,他已經給過她太多的機會,太多的憐憫,但是現(xiàn)在只能了斷了。
槐樹的根部層層收攏,里面的東西被勒得破碎,一塊一塊的腐肉從天而降。
“啊——不——”
少婦凄厲地喊叫著,但是隨著里面的東西被損壞,她身上的陰氣也流逝得七七八八。
這時,旁邊一直不言語的小男孩突然跑到周安安的面前,跪了下來,無聲地落淚,一直磕頭。
周安安早就力竭,但還是咬牙上前把小男孩扶了起來。
摸了摸他青灰色的小臉,虛弱地說:“放心,你娘沒事!
前面,槐樹攪爛了少婦的尸身,根部又回到了地底下。綠光減弱,男子從樹干重新走了出來。
此時,少婦已經變成一個淡淡的普通的魂體。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越走越錯。如果,在一開始,我果斷地送你們去輪回,你也不會在痛苦中掙扎這么多年!
少婦此時已經恢復了原樣,雙目怔怔地望著遠處,“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話音剛落,他們面前的景色再次發(fā)生扭轉,小院消失了,他們身處在一個漆黑的樹林之中,身邊還飄散著淡淡的血霧,比原先他們剛進來時,淡薄了很多。
周安安走到劉小河的身邊,查看他的傷勢,還好只是受了外傷。
“叔婆,我沒事。您怎么樣?”劉小河看到周安安臉色蒼白,不由地擔心起來。
“我還好,小紙人替我擋了一陣,它走了!
小紙人沒了?劉小河頓時傷心著急起來。
“沒事,它還會回來的!卑矒崃藙⑿『訋拙浜螅馨舶簿妥叩侥凶拥纳磉。
“多謝前輩相助!
男子揶揄地說道:“怎么不是槐樹精了嗎......”
周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連道歉。
“好了,不怪你。你剛開始肯定以為我和琴娘同流合污吧!
原來她叫琴娘。
周安安看了琴娘一眼,點點頭,“她的怨氣再大,最多只能到血霧的級別,但是能接二連三變幻不同的鬼域,以她的幾十年的功力,是不可能的。
從樹林到了小院,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一眼就認出你的身份,以為你本性屬陰,會因為同情相助于她。
但是當我們進入她的另一層鬼域時,雖然兇險,但是,如果是你出手,我們不可能活著走出來。
而且,之后你一直躲著,并沒有出手。
所以,我最后才冒險,問了前輩一句。”
男子一身青衣,在這黑夜之中,身上依然散發(fā)著淡淡的柔光,那是至純至靈之氣,屬于天地之間。
他眉頭輕蹙,神色帶著一點哀傷,“她們母子,也是可憐人。機緣巧合之下,被活埋在我身邊。
因為死的時候,太過慘烈,她的魂魄一直處于混沌之中,沒了神智。
我因為一時的憐憫,給了她們尸身庇護,溫養(yǎng)著她們的魂魄,而琴娘借機一直在修煉。
但是,當她恢復神智時,當初害死她的人早就已經死了。如果再報仇,那就是濫殺無辜。
我知道她的靈魂深處的執(zhí)念,我不想她鑄成大錯,于是,她們母子成了縛地靈,不能離我太遠。
慢慢的,她大仇不得報的怨氣,生成了這漫天的血霧。
我想,這樣子也好,山下的人就不會貿貿然上來送死了。
我常常勸她去投胎,既然他們已經死了,她們再留下來,也只是在煎熬。何不一碗孟婆湯下去,去過新的人生呢?
但是她不愿。哎......
雖然山下的人不會輕易上來,但是人心險惡,總有人為了不可告人的利益,和鬼物做交易!
周安安一直靜靜地聽著,當初,小山村的先輩們一起從四面八方逃荒而來,路上一定是千難萬險。尤其是琴娘子還帶著一個小孩,其中更是艱辛。沒想到,好不容易,有了落腳處,卻被殘忍殺害。
那些人殺人還能為了啥。一窮二白地走到這里,為了生存、繁殖下去,他們需要錢啊。
這時,琴娘似乎也回憶到當初的情景,語氣淡淡地說道:“當年,我的丈夫死在流民的拳頭下,只剩下我,帶著兒子,跟著一群鄉(xiāng)民,不斷地走著走著。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是不走不行,不走,我的孩子就會死。我們吃光了那一點干糧,就吃野草、樹根,這些都沒了,我們就吃土。
路上人越來越少,慢慢地也會越來越多,因為有其他逃荒的人加入進來。后來,我和小山村那些人一起被縣令分配到這里落戶。
終于有家了,不用再走了......”
只是,她還來不及高興,一起來的人就因糧食問題,情況再次緊張了起來。
他們是新來的,分配的地還沒有種下糧食,還有新家的一切都需要花錢買,縣衙發(fā)下來的糧食,被層層克扣,更是杯水車薪,他們連冬日里的棉被都不敢想。
然而,琴娘的娘家本是山里的采藥人,她從小就認得許多的山中藥材,有一次,她在上山尋野菜時,發(fā)現(xiàn)了一株野山參。
雖然年份不久,但是也值十幾兩銀子了。
琴娘一時激動,拉著孩子就想下山去縣城換錢。
然而她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埋伏在附近狩獵的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那幾個男人當時蜂擁而上,從背后襲擊了琴娘,并威脅她交出山參。琴娘不愿,山參是她和兒子的活命錢。但她一路逃荒,自然知道人心險惡,所以她提出平分。但是幾個男人更不愿,山參很小,他們分都不夠,又何必在乎一對孤兒寡母。
于是那幾個男人就一不做二不休,把琴娘母子扔進了他們挖的陷阱里,活活地埋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