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一行人帶著白家軍的飯食趕到蓮城時,白璟要離開的消息也傳到了她的手里。
阿五問她:“白姑娘,可要趕去送一送?”
白明微搖搖頭:“不必,五哥若是見到我,只怕會生出更多的愧疚與不舍,我不愿他這樣離開,若是我們兄妹真有什么話要說,也等他回來吧!”
白明微思索片刻,忽然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阿五:“五哥入楚這段時日,可否請你隨行保護?”
阿五連忙彎腰行禮:“屬下來到白姑娘身邊,便是來聽吩咐的,您可以命令屬下做任何事。”
白明微起身,卻向阿五拱手:“大恩不言謝,我把五哥和五嫂交給你了,請你保護好他們,也請你珍重!
阿五終是受了這個禮,但他也抱著必定完成任務(wù)的決心。
最后,他向白明微鄭重點頭:“屬下會竭盡所能保護五公子與五少夫人!
白明微感激地點點頭,隨即遞給阿五一個荷包:“請你先把這個荷包轉(zhuǎn)交給五哥!
“這是我的所有積蓄,原本打算等到白家軍需要時拿出來用,但這點數(shù)量對于白家軍來說,卻是杯水車薪,不如交給五哥五嫂傍身,也叫他們旅途能輕松一些!
“另外,五哥會帶著護衛(wèi)離開,你悄悄暗中保護即可,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現(xiàn)身,因為你是最后一道保命屏障。”
阿五接了荷包,應(yīng)了聲“是”后隱沒了身形。
他并未急著離開,而是來到一處隱蔽的地方,舔了舔已經(jīng)干了的筆頭,寫下最后一封給主子的信——
主子,白姑娘真的太窮了,所有積蓄加起來一個荷包都能裝得下。
最后一個字落筆,他把消息遞了出去。
但卻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被派出去的正事竟然沒寫。
……
“大姑娘……”
白明微正埋頭處理善后的事情,忽聞一道聲音,她抬起頭來,卻是臉頰被凍得通紅的任氏。
白明微立即放下筆迎上去:“二嫂怎么來了?”
任氏沒有急著回答,拉著她的手臂上下打量,見她沒有明顯外傷,不由松了口氣。
任氏解釋道:“五弟妹有五哥照顧,公孫先生有傳義作陪,我在姚城也幫不上什么忙,想著你身邊一個貼身的人都沒有,于是便趕來了。明微,你還好嗎?”
白明微輕輕點頭:“二嫂請放心,我沒事!
任氏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遞到白明微手里:“我相信你這一仗必定能取勝,所以便和伙夫做了將士們的飯!
“烙好的大面餅已經(jīng)送過來,只要熱一下就能吃了,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一直放在懷里,還熱乎著,快吃吧!
白明微握著尚有余溫的紙包,不由自主想起,每次戰(zhàn)后,她都能及時吃到風(fēng)輕塵遞來東西。
同樣熱乎乎的,同樣帶著關(guān)懷的溫度。
不知風(fēng)輕塵最近如何?事情還順利么?
斂住那奇異的情緒,白明輕輕微笑了,眼眶卻有淚意閃爍:“二嫂想得很周到,也幫了大忙,謝謝二嫂!
任氏道:“我記得你曾說過,當(dāng)時入平城時百姓們把僅有的口糧都拿了出來,做成包子送給將士們!
“我聽著既感動,又心酸,想著如果飯食能盡早準備好,一來疲憊的將士們也能吃上東西,二來也不需要百姓們把自己的口糧省出來……”
忽的一下,白明微伸手將任氏摟。骸岸心阏婧!
是的,有二嫂真好。
衣裳是干凈的,胃里是暖飽的,出門也有二嫂事無巨細地幫忙準備。
比起聽吩咐的成碧,來自二嫂的關(guān)懷,更叫她心底熨帖。
沖腦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因為靠得太近,任氏看不清她身上的血跡,但只是這令人作嘔的味道,便知她經(jīng)歷了如何慘烈的廝殺。
任氏心疼不已,輕輕拍著白明微的背:“辛苦了!
白明微搖搖頭,放開了任氏。
她打開紙包,里面是幾個小小的包子,雖然已經(jīng)被壓扁不少,餡料也露了出來,但那味道卻是十分誘/人。
她撿起一個放入口中,嘴里彌漫的味道叫她幸福得幾乎要哭出來:“真好吃!”
任氏笑得溫柔:“我們尚在孝期只能茹素,所以我便用菜籽油去調(diào)餡料,你喜歡的話就多吃點,以后我也會常常給你做!
白明微又吃下一個:“多謝二嫂!
任氏看著她吃完,倒了杯水遞過去:“看你的樣子,五弟和五弟妹的事想必已經(jīng)知道了!
“我本來還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放心不下,急沖沖就趕了過來,如今見你這般坦然,我也就放心了!
白明微解釋道:“二嫂不必擔(dān)心,我覺得這樣的結(jié)果甚好。我當(dāng)然也想五哥陪在我身邊,但我也知道,五哥離開是好的!
說話間,白明微看著自己滿身的血跡,眼眸閃過一絲暗色:“這份責(zé)任,終究太過沉重,這條路,未免太過血腥,由我一個人走在最前面就好!
五哥的離去,她不會阻止,不是因為她想握緊這枚虎符,她只是純粹地覺得,五哥的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本來,她也是為了保護這個家而戰(zhàn)。
要是能護得五哥五嫂遠離這染血的道路,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任氏不懂白明微話中深藏的含義,只是更心疼白明微。
不過十五歲的年紀,本該關(guān)心哪家的發(fā)飾更精美,哪家的胭脂質(zhì)地更瑩潤,哪家的裁縫做出的衣裳最好看。
亦或者不時幻想,日后會嫁給一個怎樣的夫君。
但是現(xiàn)在看看她,漂亮的發(fā)釵簮珥被卸去,滿頭烏發(fā)簡簡單單束起,本該用美麗衣裳與玲瓏金寶裝扮的身姿,如今盡是血跡。
任氏心疼得眼眶濕潤,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道:“你先忙著,我去收拾屋子,準備洗澡水,等你忙完好好洗澡睡一覺!
陪在她身邊的話,說多了未免單薄。
任氏能做到的,便是盡量讓她在忙碌之余過得舒服一些。
白明微點點頭:“好!
她知二嫂趕路辛苦,但卻沒有拒絕二嫂的好意。
因為她深知,開心接受二嫂的關(guān)懷,才是對二嫂最大的尊敬。
末了,白明微又想起風(fēng)輕塵,她沉吟片刻,終是抬起筆寫了第一封回信——盼君安好,一切順遂。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帶著她誠摯的期望。
其實她也很想絮絮叨叨,把近期的事一五一十寫下來,畢竟只有風(fēng)輕塵能懂她的心思。
她也想問問風(fēng)輕塵近期過得怎樣,是否有遇到什么難題。
但最后她還是沒有這樣做,想說的話太多,怕是寫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而風(fēng)輕塵還要浪費時間給她回信,也是麻煩。
所以她只能簡單地送去關(guān)心。
盼君安好,一切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