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種絕望,叫做近在咫尺。
人如果在快要接近目標(biāo)時,突然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再也到不了,那將是,何等的一種絕望。
這是第八天的夜里……
趙云發(fā)現(xiàn)妹妹在發(fā)高燒!
明明點燃了一堆篝火,妹妹卻不斷的顫抖,迷迷糊糊的囈語著,嘴里一直在喊著冷。
這情形讓趙云的心直往下沉。
在離家逃荒的這段歲月,他見到過太多的這種情況,許多流民就是因為發(fā)高燒,最后永遠(yuǎn)躺在了荒野之中。
病,沒藥。
餓,體弱。
這兩種情形的任何一種,都足以奪走一個人的命,偏偏現(xiàn)在他的妹妹,兩種情況全都具備。
怎么辦?
怎么辦?
趙云感覺自己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般惶恐。
他一向性格堅韌,自幼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哪怕面對再大的艱難困苦,他從來都是咬著牙硬挺過去。
然而他能挺,妹妹不能挺。
長期饑餓導(dǎo)致的虛弱,一點小病就會奪走人。
怎么辦?
怎么辦?
這老天爺難道真的不愿意開眼嗎?在我們兄妹即將到達(dá)活命之地的時候讓我們絕望?
老天爺啊,還有各位諸天神佛……
我趙云在這里給你們跪下,我求你們救一救我的妹妹,不管哪個神仙救我妹妹,我趙云一輩子給他燒香磕頭。
人在絕望之中,求遍無數(shù)仙佛,然而這世上哪有仙佛,妹妹的高燒越來越嚴(yán)重。
趙云嚇的瑟瑟發(fā)抖,他拼命的攬著妹妹,不斷道:“靈兒,靈兒,撐住,別睡!
“咱們馬上就要到?jīng)芸h,到了之后哥哥給你去買藥……”
“靈兒,靈兒,你別怕,哥哥一定護(hù)著你!
可惜不管他如何的鼓勵,懷里的妹妹已經(jīng)喪失信心。
他聽到妹妹迷迷糊糊的囈語,似乎在向他做著最后的告別:“哥,終于…終于不用……拖累你了……”
這一句告別,讓趙云如墜冰窟。
他深知妹妹已經(jīng)絕望,所以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而人的求生意志一旦消失,精氣神都會迅速的萎靡不振。
重病之人若如此,幾乎離死不遠(yuǎn)了。
“靈兒,別,哥求你……”
趙云瘋狂的咆哮,眼中熱淚滾滾而出,他渾身都在顫抖,意識到自己將要失去最后一個親人。
他使勁攬著妹妹的身體,仰頭朝著天空發(fā)出吶喊,拼命哀求道:“老天爺,你睜睜眼,你睜睜眼!”
然而這世上是沒有老天爺?shù),所以也就不存在睜眼的奇跡。
但是……
人世間卻會發(fā)生某種奇跡。
就在趙云拼命的向天空吶喊時,周圍一群流民全都默默的嘆息,突然大家隱隱聽到,遠(yuǎn)處傳來一種響動。
那種響動之聲,正在急速接近,流民們雖然見識不高,但是有人似乎聽過這種聲音。
“這是?”
“馬蹄聲?”
“速度非常的快,正朝著我們這邊。”
“不會是土匪吧?”
流民們不由驚恐起來,全都吃力的爬起身。
他們下意識的想要逃跑,可惜力氣衰竭哪能跑的過馬?
僅僅是十來個喘息的時間,流民們才剛剛挪出十幾步遠(yuǎn),遠(yuǎn)處的馬蹄之聲,已經(jīng)飛速接近他們。
夜色之中,篝火照耀,只見十來匹駿馬狂奔,目標(biāo)直奔他們而來。
這時已經(jīng)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些騎馬的騎士全都帶著刀。
“天吶,難道老天爺逼著讓我們死?”
“馬上就要到達(dá)活命之地,卻遇上了一群騎馬的土匪!
流民們?nèi)冀^望了……
大家停在原地靜靜的等死。
然而!
下一刻。
忽然只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那騎馬之人的口中發(fā)出,急促問道:“是流民嗎?是去涇縣的流民嗎?你們這一支逃荒小隊之中,有沒有重病或者餓昏之人?”
“如果有,立刻說,如果沒有,我們不耽擱。”
“我們要繼續(xù)往前趕,尋找傷病和餓昏者救助……”
“快點說,別耽誤我們時間,因為,時間意味著人命。”
聽著這個急促的聲音,流民們?nèi)笺蹲×耍捎谑虑樘^出乎意料,以至于半晌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唯有趙云在絕望中突然迸發(fā)希望。
他幾乎是拼命的沖上前,吃力的抱著自己的妹妹,宛如野獸般大聲嘶吼道:“我,我這里,有病人,有病人啊!
在他瘋狂嘶吼的同時,十幾匹駿馬到了跟前,騎馬之人聽到有病患,頓時齊齊的一勒韁繩。
希聿聿!
駿馬因為急停發(fā)出嘶鳴,在趙云聽來宛如天籟之音,而那騎馬之人接下來的話,則是如同天地間最偉大的仙佛。
“哎呀,真的有病人!”
“這個丫頭的臉孔通紅,恐怕發(fā)燒發(fā)的不輕呀!
“必須趕緊救治才行……”
說話者的聲音清脆,一邊說著一邊下馬,這時候趙云才分辨出來,這騎士竟然是一位女子。
只見那女子快步跑過來,伸手直接摸向妹妹額頭,隨即大聲道:“明月,拿粥,先給這丫頭喂幾口,然后帶著她趕回去!
“好的姐姐,我備著呢。但是不能給她多喝,相公說容易把人撐死!
又是一個清脆的聲音,趙云下意識的看向后面,只見又有一個女子翻身下馬,手里拿著一個皮囊奔跑過來。
這第二個跑過來的女子,年齡看起來要小上很多,雖然她的舉止和氣質(zhì)十分不俗,但是給人第一印象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只不過這女子雖然年齡不大,性格卻比一般的女孩強(qiáng)勢很多,她跑過來后竟然直接將自己推開,大聲呵斥道:“閃開,別擋著救人!
趙云不由自主的松手,看著妹妹被人攬了過去。
但他雖然松了手,目光卻死死盯著,生怕對方有其它的動作,所以時刻準(zhǔn)備著搶回妹妹。
也就在這時,第一個女子再次開口,似乎是因為看出他的緊張,所以女子的聲音很溫柔,柔聲對他道:“別害怕,也別擔(dān)心,我們不是壞人,你應(yīng)該能夠看出我們是在救人!
“是,是是!”
趙云下意識點頭,連連道:“我不害怕,我不擔(dān)心,我……”
他嘴上說著不擔(dān)心,其實還是在擔(dān)心,畢竟才十四五歲的年齡,尚未超出少年孩子的范疇。
那女子溫婉一笑,顯然看出他的緊張,于是語氣越發(fā)溫柔:“我叫顧小妹,這個是趙明月,那邊還有一個正在走來的,她的名字叫做唐繡娘。”
“我們相公猜到流民看到騎兵會恐慌,所以專門派我們?nèi)齻女人作為頭領(lǐng),這樣能讓你們稍微安定,不至于因為驚恐造成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