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歡迎儀式之后,便是雙方隊伍共同入城。
由于臨安京城效仿某座歷史上有名的巨城,因此總共設(shè)立有東西南北四大正門,除了四大正門以外,還有四個小門偏門……
分別稱作小東門,小西門,小南門,小北門!
后世之人一般都有個認知誤區(qū),認為古代每天開啟城門開的是正門,其實不然,正門可不是隨便開的。
需要遇到大事又或者節(jié)慶之時,正門才會象征性的開啟一次。
然而即使開啟,老百姓一般也不會被獲準(zhǔn)從正門進出,作為民間底層的爛泥黔首,黎民百姓只能從小門出入。
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百姓早就習(xí)以為常了……
不遵從不行啊,不遵從會被城門口的守卒毆打,尤其是一旦惹惱了那些守門的軍爺,隨隨便便就會被加收一份城門出入稅,原本該收一文錢,直接收取十文錢。
所以,老百姓不敢走正門,一是自慚身份,二是害怕稅丁。
但是,今天……
一個略顯稚嫩但卻堅決的男孩聲音,明明并不高昂但卻仿佛籠罩了這一整座臨安城,以至于附近的百姓愣了很久,許多人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我們大唐那邊,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無論官員還是勛貴,行走出入皆都一樣,我父皇說,一視同仁。”
“結(jié)果剛才你們卻頗為得意的向我介紹,言稱這座正門只有高貴之人才能進出,聽起來似乎是讓我獲得尊重,但我卻感覺這違背了我父皇的教導(dǎo)……”
“如果,今天我楊辰一在你們的慫恿下享受了這份特殊,那么,我回家之后必然會讓我的父皇失望!
“因此,這座城門不能由我獨享,附近那些百姓,皆可隨我進入。”
“只不過,我這個決定并非表達強勢……”
“也不是為了駁諸位南云臣工的面子……”
“你們有你們的規(guī)矩,我作為來使之人不便硬改,那么,就讓我也依照你們的規(guī)矩辦一次特殊吧!
“本人,大唐皇長子楊辰一,今日將拿出一千貫錢上繳作為入城稅,以此邀請所有圍觀我來出使的百姓可以出入此門!
“這是你們南云京師的城門,你們有規(guī)矩不允許百姓使用,但是,我替百姓繳納錢財了,所以,各位是不是認為此事可行!
小小年紀(jì)啊!
才九歲不到十歲!
然而小虎頭的這一番手筆,卻從骨子里透出一種莫名的大氣,最主要的不止是手筆大氣,而是那一份體現(xiàn)出來的仁厚。
在場的南云官員面面相覷,心中全都隱隱生出一絲膽寒!
自古以來,開國之君必然是一等一的人物,比如眾所周知的大唐皇帝楊一笑,僅僅九年時間就從一介白丁崛起,如今手握數(shù)十萬兵馬,坐擁整個中原北部幾十個州域,放眼整個天下,威勢已然位列前三。
然而……
開國之君的強勢固然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二代君主仁厚。
仁厚,可受萬民之心,
二代君主如此,便意味著可以守成,父輩打下來的江山,可以牢牢的守住不敗,如此也就意味著,大唐未來五六十年會國基安穩(wěn)。
這怎能不讓在場的南云官員膽寒?
……
隨著小虎頭的清脆聲音宣布,立馬有一隊甲士從不遠處而來。
這些甲士扛著一口一口大箱子,故意用夸張的動作朝著地上砸去,轟隆十幾聲響動,剎那間滿地都是銅錢。
就在這城門口,就在這街面上,日光浩浩之下,銅錢鋪滿一地,幾十個甲士單膝跪地,大聲齊齊高呼道:“謹遵皇子殿下之命,一千貫銅錢已然繳足!
一千貫銅錢,幾十口箱子。
數(shù)目肯定是不至于出錯的,只不過這種繳納的方式太強橫了,直接把錢砸到街面上,分明是讓南云的守城卒負責(zé)撿取。
偏偏小虎頭卻仿佛不明白這是不講道理的舉動,竟然昂著一張可愛的小臉笑嘻嘻問那些官員。道:“錢夠了嗎?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再加……”
“對不住啊,我父皇這些麾下都是粗人,他們把錢砸滿了一地,要不我讓他們撿起來?”
哪個敢讓大唐的虎狼之士彎腰撿錢?
在場的南云官員幾乎齊齊搖頭,紛紛用最快速的語氣連連阻攔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讓那些守卒自己撿,他們干的就是這份差事……”
“哎呀呀,大唐皇長子殿下,外臣不得不稱贊您一句,真是有古之圣賢的仁厚之心!
“這一千貫銅錢,我們都知道是您的心意,因此,我們不敢予以拒絕,只好收下,按您的意思允許百姓一起走正門入城!
“殿下,殿下,您看,時辰不早了哇,要不,咱們就別耽擱了……”
“已經(jīng)滿足了您這個讓百姓也走正門的心愿,您看是不是趕緊起駕繼續(xù)往里面走呀,我朝皇帝陛下聽聞您來,已經(jīng)在宮里設(shè)下盛大的國宴,菜肴如果涼了的話,吃起來味道畢竟不太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在一群官員的恭維下,小虎頭笑嘻嘻的點頭,終于,率領(lǐng)大唐使團正式進城。
……
不遠處的地方,武清風(fēng)面色感慨,方才關(guān)于城門口的這一幕,讓這位南云太傅心中沉悶。
偏偏劉伯瘟卻溜溜達達湊到跟前,刻意用顯擺的語氣戳他心窩子,故意問道:“武老頭,看到?jīng)],這是我們大唐的儲君,年紀(jì)雖然稚嫩但是已有仁君之象,我想問問你,你們南云的皇子如何?”
武清風(fēng)冷哼一聲,明顯心里憋屈。
足足半晌過去之后,這位南云太傅才緩緩開口:“貴國殿下有他那名動天下的父親教導(dǎo),再加上我們云朝太上皇的親力親為,如果不能成材,豈不是天下恥笑。”
“他成材是應(yīng)該的……”
“他有今日表現(xiàn)是必然的……”
“如果做不到如此,那才是不符合常理!
很明顯,武老頭這是在強詞奪理。
劉伯瘟嘿嘿直樂,繼續(xù)戳他的心窩子:“可是,你們南云的皇子也不缺乏教導(dǎo)哇,比如你這位名動天下的太傅,何嘗不是在嘔心瀝血的教導(dǎo),然而,效果如何呢?”
武清風(fēng)直接把頭轉(zhuǎn)到一邊,冷冷道:“老夫沒心情和你掰扯!
劉伯瘟偏偏故意裝作得意洋洋,嘰嘰歪歪繼續(xù):“可我今天就喜歡和你聊天!
“我呸!”武清風(fēng)直接啐了老劉一臉。
……
今日之事的離奇,必然會載入史書之中,堪稱是一波三折,將來肯定要被人津津樂道。
比如在城門口的時候,小虎頭為百姓繳納城稅,原本南云官員以為就此可以結(jié)束,接下來不會有太令南云難堪的舉動,然而沒想到的是,僅僅入城沒多遠又開始了……
“諸位南云臣工,前面那莫非是煙雨樓么?”
“我聽父皇說,江南煙雨處,臨安一座樓,閑來登階上,眺望古今秋!薄具@是山水自己寫的,請各位懂詩詞的朋友別噴,我就這點能力了,你們感覺不好也別戳我心窩子哈】
“是不是煙雨樓?”
“我父皇可喜歡了!”
“自古以來,名樓都有明詩,那么,我父皇說的那四句是不是刻在這座樓上啊!
在場的南云官員們再一次面面相覷。
他們遍尋記憶,沒想起相關(guān)的句子,至于刻在前面的煙雨樓上,那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否則的話,他們這些人早就看過了。
有人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不由得暗暗苦笑一聲,隨即面帶刻意的親切對小虎頭解釋道:“大唐皇子殿下,前面那座樓確實是煙雨樓,只不過,您剛才念誦的句子卻是沒有的……”
小虎頭頓時像是很失望:“哦,原來沒有呀!原來,只是我父皇隨口一說!”
在場的南云大臣連忙道:“殿下的父皇乃是詩仙,隨口一說便是傳世佳句,殿下請放心,稍后我們立馬安排此事,關(guān)于您父皇的這一首絕世詩詞,必然將它刻在煙雨樓的最醒目之處!
小虎頭眨眨眼:“真可以嗎?那太好了!
說著像模像樣的拱手,宛如小大人一般行禮:“謝謝諸位南云臣工,滿足我這個小小心愿。等我回家之后,可以驕傲的向父皇邀功呢,我會告訴父皇,我請人把他的詩句刻在了他最向往的煙雨樓上!
在場的南云大臣紛紛奉承,一個兩個全都在盡力討好。
但是,也有一些人確實被楊一笑的才氣所折服,因此,幾乎沒有人往深里去思考這事的后續(xù)影響力。
……
然而在不遠處,武清風(fēng)的面色卻恨鐵不成鋼,這位南云太傅憋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怒氣沖沖的罵了一句‘全是蠢材’。
劉伯瘟笑嘻嘻道:“武老頭,別生氣,他們那些笨人,哪能想到未來長遠,他們啊,只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兩步!
武清風(fēng)氣的胸口起伏不平:“好手段,好心機,貴國陛下這首詩詞一旦刻在煙雨樓上,必然會讓登樓的文人士子吟誦傳唱,句子絕佳,堪稱傳世,尤其是這件事乃是一個小孩子促成,越發(fā)迎合了文人士子最喜歡的傳奇典故心思,因此,從今以后只要人們提起煙雨樓就會想到這首詩……”
“提一次,想一次,而貴國陛下的詩仙名聲,也就一次又一次在文人士子的心中加深印象!
“好手段啊,真是好手段!”
“長此以往下去,文人在潛意識里就出現(xiàn)歸心之舉,倘若將來你們滅我南云,怕是第一時間就有無數(shù)文生竟從,不但幫你們安撫規(guī)劃百姓,而且連急缺的基層官員都省了。”
“老夫現(xiàn)在唯一想知道的是,這一手到底是你們陛下提前的教導(dǎo)還是你們小殿下的自發(fā)舉動,如果是那孩子的自發(fā)舉動,那可真是天生的一位皇者!
對于武清風(fēng)的這份試探,老劉笑嘻嘻的并不回答,僅僅是說了兩個字,氣的武老頭直翻白眼:“你猜……”
足足良久之后,武清風(fēng)遙遙眺望前方,這位南云太傅盯著小虎頭的背影,臉上不自覺流露出見到聰慧孩子而欣喜的顏色,下意識道:“孺子可教啊……”
“老夫教化的事情干了大半生,然而至今尚未見過如此孩童!”
“真是羨慕太上皇他老人家,晚年能有如此學(xué)生可以教導(dǎo),也羨慕你們的皇帝楊一笑,他自己才氣占了天下九成還能生出個聰明娃,自古以來,哪能如此……”
“難道冥冥之中真有天命?”
“你們大唐注定要如煌煌大日不成?”
“父子兩代,一代英主一代賢君,這是,這是能打下五百年堅固國基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