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的陰云尚未散去,宮殿最幽邃的陰影之中,陡然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
那聲音仿佛承載了萬古的滄桑,低沉、蒼涼,像是從時間盡頭艱難跋涉而來,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厚重感。
聲波所及之處,空間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蕩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震得在場諸人耳膜嗡鳴,神魂搖曳。
下方,那位須發(fā)皆白、皺紋如溝壑縱橫的最年長宿老,枯瘦的手掌死死攥緊了腰間懸掛的隕鐵令牌,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他渾濁的眼珠在輝光繚繞的蘇皓與幽深莫測的宮殿之間急促地來回逡巡,渾濁的眼底翻涌著驚駭與難以置信。星渦天闕的高階戰(zhàn)力已盡數(shù)折戟沉沙,這聲音的主人絕非任何已知的長老!
正當眾人驚疑不定,交頭接耳之聲愈發(fā)嘈雜之際,角落里,一個常年佝僂著腰、負責清掃星軌殿的灰袍老者,猛地抬起了低垂的頭顱。
他干枯如樹皮的手指顫抖著,直指向那嘆息傳來的方向,喉嚨里擠出嘶啞而驚懼的聲音:“這這氣息錯不了!是古籍里記載的‘守闕者’!
“守闕者?!”
人群中驟然爆發(fā)出數(shù)道倒抽冷氣的聲音,仿佛連空氣都瞬間冰冷了幾分。
那是一個比星渦天帝更為古老縹緲的傳說!
相傳在星渦天闕初立,根基未穩(wěn)之時,便有一位神秘莫測的強者,甘愿以殘魂形態(tài)永世鎮(zhèn)守此地,守護那可能存在的最后一絲飛升之秘。
然而悠悠萬載,從未有人能證實其存在,只留下些許語焉不詳?shù)挠涊d。
此刻,蘇皓竟將這等傳說中的存在引動現(xiàn)身?眾人望向他的目光,敬畏之中更添了濃得化不開的恐懼——這少年身上,究竟還潛藏著多少令人膽寒的手段?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深宮之內(nèi)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一絲仿佛看透世事的滄桑笑意:“蘇道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威能,假以時日,凝結(jié)金丹、叩開天路之門,亦是水到渠成之事。何苦非要對我這風燭殘年、茍延殘喘的一縷殘魂,如此窮追不舍呢?”
“天路?!”
下方,一個年輕的仙人失聲驚呼,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變了調(diào)。
自上古那場毀天滅地的大戰(zhàn)后,飛升之路早已斷絕,成為無數(shù)天庭修士心中遙不可及的夢魘。天庭修士只能困守此方天地,修為再難寸進。難道這傳說中的守闕者,竟知曉通往更高境界的隱秘路徑?
蘇皓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眸光如兩道洞穿虛空的火炬,銳利地掃過全場:“你既知金丹、曉天路,必是上古修仙界遺留的殘魂。我為何而來,你會不知?”
他聲音沉凝,字字如金鐵交擊,砸在眾人心頭:“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與你繞彎子。無論地球,抑或天庭,修煉至天之仙境界,已近乎此方天地的極限桎梏!再想更進一步,難如登天,幾近虛妄!更何況......”
他話鋒一轉(zhuǎn),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你們天庭修士,早已在安逸中遺忘了天之仙之上的境界真義,雖能含糊提及‘金丹’二字,卻對真正的飛升之法、天路所在,茫然無知,如同盲人摸象!”
“而我此行,其一,是為替地球億萬生靈,向爾等討還那累累血債!其二,更是要勘破這萬古迷障,尋得飛升之鑰,定位天路坐標,去往那更高維度的世界,追尋真正的仙道本源!
他語調(diào)陡然拔高,聲線激昂如九天龍吟,響徹寰宇:“要在浩瀚宇宙中求索真正的修仙大道,腳踏日月星辰,讓道基與星河同輝,令壽元與天地齊壽!
這番話,如同九霄神雷,裹挾著無匹的氣勢與野心,轟然炸響在死寂的星渦天闕廢墟之上。
天庭眾人如遭重擊,面面相覷,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無邊的震驚與茫然。
在他們的認知里,“天路”不過是蒙塵古籍中縹緲虛無的傳說,是上古神話里遙不可及的注腳。雖偶聞有先賢大能羽化飛升的軼聞,卻從未有人知曉具體的飛升之法與天路方位。
對絕大多數(shù)人而言,能夠突破至天之仙境界,已是耗盡畢生心血也難以企及的終點。
此刻,他們才如醍醐灌頂般恍然驚覺:蘇皓的目標,早已超脫了此界的稱王稱霸!
他竟是要以星渦天闕為跳板,鑿穿這方天地的囚籠,追尋上古真仙的足跡,叩響那斷絕萬載的飛升天路大門!
當眾人終于洞悉了蘇皓真正的宏圖偉愿,臉上卻紛紛泛起難以言喻的苦澀。這場席卷天庭、尸山血海的大戰(zhàn),竟源于一場根深蒂固的誤解與傲慢。
他們曾以為蘇皓是帶著滅世怒火而來,要蕩平葬仙之地,逼所有天庭修士俯首稱臣的煞神魔頭。殊不知,在他那囊括宇宙星河的宏大藍圖里,天庭的存在與否,甚至整個葬仙之地的存亡,都不過是他追尋天路途中,一塊微不足道的墊腳石!
若當初若當初星渦天帝能放下那不可一世的傲慢,選擇與蘇皓坦誠相待,握手言和,承諾不再染指地球生靈,那么,那些苦修了千百年、最終血染星軌、魂斷天闕的地之仙們,或許根本無需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
蘇皓的野心,從來不在偏安一隅!
他注定要踏上那條布滿荊棘的追尋天路之途,天庭的存亡,本就不在他的核心考量之中。
此刻,目光再次掃過那堆積如山、殘破不堪的地之仙尸骸,竟顯得格外荒謬絕倫。
此前尚能用“守護天庭尊嚴大義”為這些亡魂稍作粉飾正名,如今,連這最后一塊遮羞布,都被蘇皓輕描淡寫地扯下、踩在腳下。
他們用性命捍衛(wèi)的所謂“尊嚴”,在蘇皓那放眼宇宙星河、誓要腳踏日月星辰的宏愿面前,顯得如此狹隘、渺小,甚至可笑至極。
這時,星渦天闕最幽深的核心處,守闕者那蒼老沉郁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裹挾著萬古塵埃的風,在空曠死寂的殿宇間緩緩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與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