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也有個大阿哥,他是皇上的長子,恐怕對于自己的弟弟們更有恐慌之心。
惠妃的地位高,母家卻始終沒有被抬高地位。
大阿哥已經(jīng)到了敏感多思的年紀,只怕惠妃不怨她,大阿哥也會怨她吧?
“白露,你先別收拾了,快叫兩位嬤嬤來!
翊坤宮里嬤嬤少,僅有的就是劉、鄧二位罷了。
白露應了一聲,便出去傳兩位嬤嬤。
“主子,有什么吩咐?”
兩位嬤嬤很快就進來了,陳文心道:“我不在這幾個月,宜嬪都做些什么了?”
兩個嬤嬤對視了一眼,鄧嬤嬤先道:“宜嬪那性子娘娘應該是知道的,潑辣得很;噬喜辉趯m里,她仗著自己的肚子,誰敢和她要強?”
“就連貴妃娘娘也避著她,她就可勁地鬧起來。一會兒說她宮里的玉答應冒犯她,要打玉答應。一會兒又說內(nèi)務府看人下菜碟,說她的供奉比起主子您……”
陳文心一挑眉,心中已經(jīng)有些了然。
宜嬪有子,內(nèi)務府定是處處小心。但供奉之上,沒有皇上的旨意,他們是不敢隨便添的。
而她從前是常在的時候,皇上就命人按貴人的份例供奉她,甚至還有些東西是貴人都用不上的。
比如能夠在一天之中不分時辰,多次取用冰山這種特權(quán)。
到她封為嬪位,皇上還是給她提高了一級供奉,也就是按妃位。
自然,其中許多特權(quán)是妃位都達不到的。
就比如說,這座富麗堂皇的翊坤宮。
除了宮中的供奉之外,衣裳首飾具是如此。
按理,只有皇貴妃之上才能佩戴七鳳釵,目前后宮之中除了太皇太后無人有此尊榮。
哪怕是佟貴妃,也只能戴五鳳釵罷了。
而陳文心的的確確擁有這么一只七鳳釵,是皇上親自賞的。
這也就是除夕家宴陳文心為何沒有聽衛(wèi)答應的話,說破定常在那七雀釵,極似七鳳釵之事。
她自己也身有逾制之物,哪好意思說別人?
鄧嬤嬤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氣惱宜嬪所為,便道:“主子也不必生氣,宜嬪是年輕的妃嬪中頭一個有子的。她又得寵過,自然驕傲些!
劉嬤嬤也道:“是啊,主子。宜嬪也就是主子不在宮里的時候這樣嘰咕。現(xiàn)皇上和主子都回來了,她哪里還敢?”
她倒不是生氣,從宜嬪第一次帶著章常在往永和宮西配殿去看她的時候,她便知曉宜嬪的妒意。
大家同為嬪位,她又有個五阿哥,供奉還不如自己。
換了誰誰都會嫉妒吧?
陳文心笑道:“她如今有了五阿哥,地位自然不凡些。是她嫉妒我,我生的哪門子氣?”
鄧嬤嬤見她豁達,又笑著送上了一條八卦。
“主子知道么,宮里都在謠傳,宜嬪剛出月子身姿就恢復如初的秘密!
這其中竟然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道:“莫非是哪個太醫(yī)給的什么好方子?”
“是好方子,只不過不是太醫(yī)院出來的,是宜嬪娘家親自送進來的。為著這事,宜嬪和貴妃娘娘還起了點小沖突。”
陳文心細想,“是了,宮中的規(guī)矩,妃嬪生產(chǎn)后出月才能見娘家人。”
宜嬪現(xiàn)在才出月,身材依舊恢復如初,說明她家人是在她月子里來的。
“正是。貴妃娘娘掌管后宮,自然按著宮規(guī)辦事?捎缐蹖m那邊說貴妃娘娘嫉妒宜嬪有子,所以這樣刁難她!
佟貴妃不是這樣愚蠢的人,她心里嫉妒,也不可能鬧得世人皆知。
陳文心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局,“所以貴妃娘娘頂不住她這樣胡鬧,就破例讓她家人進宮了?”
“正是!
這就是佟貴妃棋差一招了。
她有心想維護自己的名聲,無意中縱容了宜嬪。
有這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忍下去怕是自己要內(nèi)傷,不忍下去,越往后越難收拾。
想想昔日她二人聯(lián)手來翊坤宮要求搜宮之時,是何等姐妹情深模樣。
如今自己才不在幾個月,她們兩就窩里斗起來了。
管她們呢,這二位對自己絕無半分善意,她何必理她們的爭斗。
她們越是爭斗,自己越能安穩(wěn)才對。
她現(xiàn)在最在意的,可不是她們。
“二位嬤嬤,方才我已經(jīng)命小桌子派人,給章常在和德嬪還有衛(wèi)答應送了江南土產(chǎn)。你們再提我挑些好的,送去長春宮和景仁宮。”
長春宮的惠妃還好說些,那是個出了名的賢人,年紀又最長,在宮里哪個人不敬服?
景仁宮的榮嬪,那是個不可一世的主兒,仗著自己家里出身好些,矜貴得不得了。
“主子,怎么想起給榮嬪送禮了?”
榮嬪也從來沒巴結(jié)到翊坤宮這里,自家主子也沒和她接觸,何必現(xiàn)在趕著送禮呢?
“不是送給惠妃和榮嬪,是送給大阿哥和三阿哥!
她喝著喝著,那碗奶茶都放涼了。白露從她手上接過,再替她取一碗溫的來。
春暖時節(jié)尚未入夏,她又在南巡中生過病,現(xiàn)在還不能喝涼的。
她一邊看白露從暖壺中倒奶茶,一邊道:“所以你們挑些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之類的去,只要說是給各宮主子的就可以了!
反正不明說是給小阿哥們,她們看到里頭的東西,也會知道的。
筆墨紙硯等都是阿哥們讀書最用得著的東西,反之宮里這幾位娘娘,都是不通詩書的。
“對了!
陳文心接過新的一碗溫奶茶,又嫌有些燙,喝了就該發(fā)汗了。
“和二位娘娘說,永和宮那邊也送去了這些南邊帶來的東西,皇上也很是喜歡呢。”
皇上喜歡這些南邊的筆墨紙硯,她便給四阿哥送了,也送大阿哥和三阿哥……
這是她有心平復惠妃和榮嬪的怨氣。
或者說,她在變相告訴她們一個道理。
只要你們不和我作對,我會把對四阿哥的關(guān)愛分一些給大阿哥和三阿哥。
四阿哥能知道的皇上的喜好,你們的阿哥也能知道。
這對惠妃和榮嬪這種,已經(jīng)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兒子身上,而非皇上身上的嬪妃來說。
絕對是不小的誘惑。
所以她要派鄧嬤嬤和劉嬤嬤去,這兩人在奴才中地位是尊貴的,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有心交好的誠意。
也算不得交好,就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罷了。
南巡這一趟讓她想通了很多事,與人方便與自己方便。
從前她只覺得宮中其他妃嬪和她沒關(guān)系,只要她們不來陷害自己,自己就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
和皇上兩人,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現(xiàn)在她似乎明白了,皇上畢竟是皇上。
這七個字,看起來像句廢話一樣,實則蘊含了多少深意。
皇上畢竟是皇上,所以她畢竟是皇上的嬪妃。
那么宮中其他妃嬪,就是自己的姐妹,自己的情敵,自己的倫親。
這種關(guān)系是復雜矛盾的,但不是一味躲避就可以的。
與其等著揚州的那種事情再發(fā)生一次,讓她遭受皇上的猜疑而被眾人踩在腳下。
那她不如早點為自己謀劃。
謀劃一個就算沒有皇上,她也能好好活下去的生活。
兩位嬤嬤退出去,正好見皇上從翊坤宮之外踏進來。
“今日初回京,佟貴妃派人來道是不是要后宮設宴接風洗塵。朕想你不喜歡和她們聚在一起,便推拒了!
陳文心一挑眉,“皇上自己不喜歡聽女人家家長里短,爭風吃醋罷?又拿我做幌子。”
皇上一點她額心,“念念不喜歡還是朕不喜歡,什么要緊?還是咱們倆在翊坤宮里用膳舒坦!
皇上一年到頭要出席的什么國宴家宴多了去了,他也不喜歡沒事就擺個大宴席,聽眾人話里機鋒,笑里藏刀。
“眼看著西洋那幾個小國又要派使臣來了,到時候又要設宴。”
陳文心驚訝道:“這也奇了,不年不節(jié)的,做什么派使臣來?”
皇上說起這個就好笑,“你道怎么回事?那些個使臣原是來恭賀先皇后千秋節(jié)的!
大清最重的三個節(jié)日,便是皇上的萬壽節(jié),皇后的千秋節(jié),再者是春節(jié)了。
赫舍里皇后駕薨多年,這些人竟這樣糊涂,還巴巴地在海上顛簸幾個月來給先皇后祝壽。
她冷眼看著,皇上談起先皇后赫舍里氏,并沒有什么異樣的神色。
看來傳說皇上是因為過度留戀先皇后,而使得后位空懸,并非真相。
他的所為,始終是出于政治上的需求。
皇上又道:“你也別當這些人是蠢的,他們總有名目要來出使。不就是為著賞銀,還有大清的茶葉、瓷器、絲綢那些好東西么?”
大清為天朝上國,所有番屬小國,每來進貢朝見,都能得到比自己帶去的貢品更多許多的賞賜。
這是天朝上國的風度,也是大清財力雄厚的表現(xiàn)。
平心而論,在康乾盛世時期,這樣的厚賞并不算是打腫臉充胖子。
——而是真的有錢!
能見到除了南懷仁以外的外國人,陳文心還是覺得挺有趣的。
皇上道:“今兒晚膳吃什么?”
“古董鍋。再不吃天兒就熱了!
皇上一時語塞,難道現(xiàn)在天兒不熱嗎?
南巡的時候沒帶上古董鍋,就是因為天氣轉(zhuǎn)暖了。
如今春末時節(jié),眼看就要夏初,她竟然還能想起古董鍋來……
“皇上不想吃嗎?”
她忽然想到,皇上身子暖,這個時節(jié)大約怕熱。
不像她體質(zhì)虛寒,冬天怕冷,夏天又使勁流汗。
“不,就吃這個。多上些牛肉!
陳文心體虛怯寒,吃這個有好處,皇上樂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