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羨魚沉默了一會兒，道：“嗯�！�
白檀深輕拍她的肩，濃眉微擰，“怎么了，是覺得太晚了嗎？”
婚事提前確實是她原先與謝行蘊(yùn)商量好的，可那時候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中蠱了。
白羨魚猶豫一瞬，“能改嗎？”
白檀深眸底浮現(xiàn)一絲掙扎意味，緩緩?fù)鲁鰞蓚�字，“不能，陛下已經(jīng)知道了。”
再次變動婚期，除非有足夠的理由，否則欺君之罪可大可小。
況且……越快越好。
越快小魚兒就越安全，謝家和白家同時保她，便是皇帝想動，也動不了她分毫。
再者小魚兒喜歡謝行蘊(yùn)，早些成婚除了略微趕了些，其余挑不出一點(diǎn)壞處。
白羨魚不知道白檀深心里想的什么，聽了這話，目光悠遠(yuǎn)，“好�！�
“小魚兒可是戀家了？”白檀深只當(dāng)她是想到要嫁人了，心里有些不舍得他們。
他頗為感同身受地嘆口氣：“現(xiàn)在知道，那日你說你愿意嫁給謝行蘊(yùn)的時候，我們的感覺了吧�！�
白羨魚有些分心，“嗯�！�
“你也無需掛念我們，不管你走到哪，都是我們的妹妹，在哪受了委屈就派人告訴我們。不論誰欺負(fù)你，哥哥都會為你討回公道�！�
“好�！鄙倥畱�(yīng)下，白里透紅的小臉半仰著，“那大哥能不將這件事告訴謝行蘊(yùn)么？”
白檀深反應(yīng)了一下，點(diǎn)頭。
做完這個動作，男人皺眉道：“可是和他吵架了？”
白羨魚笑笑，“沒有。”
……
梨香院鳥語花香，沿著兩排石子路進(jìn)去可以看到落了滿地的樹葉，葉脈里囤積的雨水清澈，倒映出少女姣好的身段。
白羨魚從白檀深的院子回來之后，白離交給了她兩封信。
一封是姬霜寄過來的，還有一封是邀請函。
她先拆了姬霜的信，信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告訴白羨魚她已經(jīng)到了她爺爺?shù)姆獾兀挥脫?dān)心。
剩下的邀請函不用說白羨魚也知道是誰的，絳紅的帖，鐵畫銀鉤的字是用上好的墨染上金粉寫下，落款是靜安長公主的私章。
白離補(bǔ)充了句：“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果盈姑姑送來的。”
白羨魚挑了挑眉，“是她？”
“正是�！�
“果盈絕非一般奴仆能比，看樣子這上面寫的是什么要緊的東西了�！卑琢w魚邊說邊拆，大概又是些叫她安分守己，好好操持內(nèi)務(wù)的話？
“屬下覺得應(yīng)當(dāng)不是，果盈姑娘來的時候還說等著小姐您過去呢，態(tài)度比起之前要好很多。”
畢竟果盈的態(tài)度就代表了靜安長公主的態(tài)度。
看完邀請函上的內(nèi)容，白羨魚頓了幾秒，“長公主邀請我去公主府�！�
白離露出不意外的表情，笑道：“長公主或許是想和小姐您緩和一下關(guān)系，所以才會邀請您去�！�
白羨魚不置可否。
“那小姐您去不去？”
長公主府是先帝原先最喜歡的別苑之一，比起侯府還要壯闊許多，白羨魚即便是上一世都很少去長公主府，那里在京都城外，據(jù)說長公主府不止一處，八千近衛(wèi)也都分散在各個宅子里。
白羨魚從前便覺得奇怪，靜安長公主明顯區(qū)別于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就連武宣帝似乎都不比她受寵，這樣的隆寵，倒是像極了太子的待遇。
甚至一些朝代的太子都不比原來的靜安長公主有權(quán)，先帝曾經(jīng)想大設(shè)女官，便是動了某些念頭，朝野中也都秘而不宣。
可靜安長公主雖嫡可并非長，武宣帝又為何對她刮目相看。
白羨魚思緒不由得飛遠(yuǎn)了些，看了眼等她回答的白離，淡道：“去�！�
做戲也要做的認(rèn)真些。
婚期雖然定了，可還有幾個月，會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也不得而知。
情濃之時謝行蘊(yùn)再得知真相，想必一貫清冷的臉上也會很精彩吧。
白羨魚讓白離將請柬收起。
……
綠珠帶著藥回來時已經(jīng)到了晌午。
“小姐，奴婢已經(jīng)讓傅院判看過了，這瓶子里的東西確實是可以治心疾的�！彼瓷先ナ指吲d，“沒有其他的作用�！�
白羨魚微微頷首，當(dāng)即便吃了一顆下去，瞬間舒服不少。
她深深看了眼手上的藥瓶。
……
長公主府距離鎮(zhèn)國將軍府頗遠(yuǎn)，白羨魚起了個大早，說來也有些感慨，她這輩子都快嫁給謝行蘊(yùn)了，靜安長公主也沒有出來阻撓。
果盈派了兩個丫鬟在門口迎接。
大概等了半個時辰，一輛鑲金嵌玉的馬車停在長公主府。
少女穿著雙開襟上杉，下配紫色煙羅裙，從容地從馬車內(nèi)走出，烏黑的發(fā)順著肩膀垂落，面容精致得無以復(fù)加，連稍斂著的，偶爾眨動的眼睫都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扶著侍女走下，放在侍女手上的纖纖玉手極為白膩，散發(fā)著瑩瑩光澤，像上好的和田玉經(jīng)過精心打磨拋光，纖秾合度，美不勝收。
這兩個長公主府等待的丫鬟還沒怎么見過白羨魚，這一下看到了，卻是知道為何連公子那樣的人都如此執(zhí)著了。
她們也是見過不少宮里的美人的，可沒有一個有眼前女子這樣驚為天人的美貌。
白羨魚收拾好了心情，這會看到兩個迎上來的丫鬟，微微一笑：“有勞�！�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站在白羨魚面前，受寵若驚道：“姑娘客氣�！�
綠衣姑娘笑著道：“姑娘日后可就是咱們小侯爺?shù)姆蛉肆�，奴婢賀喜姑娘公子了�！�
白羨魚勾唇，“多謝�！�
另一個姑娘頭上簪著一枚碧綠葉簪，笑容恭敬，“姑娘這邊請，我們主子等候姑娘多時了�！�
白羨魚便跟著兩人進(jìn)了長公主府。
毫不夸張的說，這處皇家別苑簡直可以稱作翻版的皇城，站在正門往前方眺望不到盡頭，紅墻琉璃瓦，像跌入了殷紅的夢境，富麗堂皇，夢幻迷離。
白羨魚不是第一回來，可還是再度為這等手筆驚訝了一下。
“姑娘，往這走�！本G葉簪丫鬟彎腰笑道：“我們家主子這會兒在回風(fēng)廊，那回風(fēng)廊每到風(fēng)吹過時便會響起叮鈴鈴的鈴鐺聲，很是悅耳，聽御醫(yī)說還可緩解疲憊呢�！�
“嗯�！�
回風(fēng)廊被幾條泉水包圍，泉水是來自長公主府后山的溫泉水，還有幾處池子可以泡溫泉，行走在走廊煙霧繚繞，如同仙境。
“到了，姑娘�！本G衣姑娘做了個手勢。
順著她的手勢，白羨魚看到了穿著浴衣的靜安長公主。
她像是剛剛沐浴完，發(fā)尾微濕，眼神也不似平常銳利。
在靜安長公主面前擺著一張四四方方的茶案，上頭擺著幾樣點(diǎn)心，色香味俱全，旁邊的欄桿上擺著一個春瓶，幾朵玉蘭花在其中盛放。
她看到了白羨魚，等她到了跟前，才道：“坐吧�！�
白羨魚福了福身，坐下。
靜安長公主看她一眼，“早膳用了嗎？”
“用了�！�
“吃的什么？”
白羨魚還沒和心平氣和的靜安長公主說過什么話，稍頓了下回：“栗子糕和茶餅�！�
靜安長公主繼續(xù)問：“好吃嗎？”
“……還行�！�
“午膳想吃什么？”
這是要留她吃午膳的意思？
白羨魚道：“都行�！�
靜安長公主又道：“我也喜歡吃栗子糕�！�
白羨魚：“……”
她是不是故意在找話題？這吃了嗎？吃的什么的問題似乎并沒有什么好探討的。
白羨魚思考了一秒，“那臣女和殿下似乎還有共同喜歡的東西�！�
靜安長公主仿佛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她讓果盈把手邊的食盒提出來，“聽蕭正說你喜歡吃甜的，這是我讓御廚做的各色點(diǎn)心，你要是在這閑著沒事可以多吃些�！�
白羨魚聽她話里的意思，覺得有哪里不對，“在這閑著？”
果不其然，靜安長公主接著道：“你和蘊(yùn)兒大婚在即，有很多婚嫁的規(guī)矩都需要學(xué)一學(xué)，父皇在世之時便說過，若是我的孩兒娶妻或是嫁人，一切禮儀都照皇子和公主的身份辦，兄長自然不會忤逆我父皇，那日他會代替我父皇為你們主婚，故而這些禮儀一定要各外注意�！�
白羨魚目光微閃，“所以長公主您的意思是？”
“你這幾月便留在我這學(xué)規(guī)矩，你哥哥他們到底是男兒，聽說你的外祖母還回了青州老家，如此一來這些東西可不就疏忽了�！�
她捏起一塊糕點(diǎn)送入口中，細(xì)嚼慢咽完，補(bǔ)充道：“如今你和蘊(yùn)兒是未婚夫妻的關(guān)系，我讓人教教你旁人也說不得什么閑話�！�
語罷，靜安長公主瞧見少女粉白面頰上的猶豫，語氣放緩了些。
“之前是我言辭過于激烈了些，現(xiàn)在你若是氣我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們兩家的婚事可不比尋常人家，光是祭太廟這一個章程，新娘子的禮儀便十分繁雜，你也不想到時候丟了顏面吧�！�
白羨魚猶豫的并不是丟不丟臉的問題，而是在想，住在這里的話，和謝行蘊(yùn)相處的時間豈不是更多了些。
長公主府雖在城外，可防衛(wèi)森嚴(yán)，以謝行蘊(yùn)的速度，在皇城和長公主府之間來回，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她慢慢點(diǎn)頭。
靜安長公主滿意地笑了笑，心里居然涌出了幾分歉意，眼前的少女長得嬌軟可人，杏眸像是能說話。
白羨魚再怎么名動京都，也還只是個小姑娘罷了。
她微不可察地嘆口氣，兀自安排道：“去給羨魚收拾好房間，再派人和她的丫鬟一道回府，和白檀深他們說一聲�！�
綠珠忐忑不安地看向白羨魚。
要知道在她的印象里，靜安長公主就是暴脾氣的代名詞，現(xiàn)如今露出這樣的一面，倒是讓人心里不安。
白羨魚淡定道：“綠珠，你去吧，和哥哥說等我學(xué)好了便回去。”
“是，小姐�！本G珠看了眼白離，直到后者對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她才行禮離開。
白羨魚想的是，靜安長公主雖然脾氣不好，可也懶得做虛與委蛇的事情，她便是直接把她扣下，也沒人敢說什么，何必向她解釋這么多。
但白羨魚也并不覺得是靜安長公主突然一下就喜歡她了。
不過是謝行蘊(yùn)喜歡她的時候，靜安長公主便順著他的意，愛屋及烏。
像從前他不喜歡她的時候，靜安長公主遠(yuǎn)不如現(xiàn)在好說話。
“好，那我現(xiàn)在帶著你四處逛逛�！膘o安長公主笑著起身，丫鬟為她披上大氅，“明日我就把當(dāng)年我和蘊(yùn)兒他爹成婚時的教習(xí)嬤嬤請來，你便可跟著學(xué)了，也不累著你，一日就兩個時辰吧。”
白羨魚目光挪動到不遠(yuǎn)處的花叢，應(yīng)下，“好�！�
等到綠珠回來時，那位碧葉簪姑娘已經(jīng)帶著白羨魚到了長公主給她準(zhǔn)備好的院子里了。
這里十分寬敞，比白羨魚的院子稍微大了一些。
難得的是盥室和院子外有兩處天然的溫泉，氣泡咕咕往外翻滾著。
不過屋內(nèi)的溫度卻并不高，里頭所有柱子里盛放了冰塊，透過間隙源源不斷地傳送涼意。
幾處角落也都擱置好了幾盆冰塊，有丫鬟定時來檢查更換。
白羨魚接受良好，上輩子她并未享受過靜安長公主主動找她緩和關(guān)系的待遇，現(xiàn)在看這樣子，也是用了些心的。
可最得她心的，還是這一處院子離靜安長公主的院子比較遠(yuǎn)，騎馬都需好一會兒，也虧得京都外遼闊，否則要是長公主府建在京都，怕是有一眾朝官都買不起宅子——可用的地方太少了。
不過這樣很合白羨魚的想法，她雖想讓謝行蘊(yùn)嘗嘗被人作弄感情的滋味，待在這，有足夠的時間讓他越陷越深。
可她也做不到每日和靜安長公主假裝若無其事，和睦共處，尤其是發(fā)生了她兒子給她種蠱這樣的事之后。
喜歡和傷害本就形影不離。
知道如何喜歡一個人，便也知道怎么樣才能最傷人心。
白羨魚躺在軟榻上，百無聊賴地翻出幾本棋譜，還有丫鬟送來的話本子解悶。
謝行蘊(yùn)送來的玉瓶她隨身帶在身上，吃下藥丸后，心臟不再抽痛，那入了骨髓的相思，反而更加明顯，幾乎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白羨魚眸光微斂，現(xiàn)在逆著來，只會讓她更難受。
“白離，你讓人去告訴謝行蘊(yùn)，我要在長公主府住一段時間�！�
如果把他當(dāng)成一味藥，那便好接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