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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朱慈烺立刻親筆寫下,提醒孫傳庭注意。同時也明確的表示,待到勝利,征東軍不能全部撤回,要留下相當?shù)闹髁,如吳三桂馬科劉肇基等遼東將官,往更東更北的地方進發(fā),一來徹底肅清殘余建虜,第二,為關(guān)內(nèi)無地的百姓,擴展更多的空間,以為后續(xù)遼東的大開發(fā),大建設(shè)打下基礎(chǔ)。因此行軍之中,一定要注意架設(shè)橋梁,鋪設(shè)道路,能永久就不要臨時。
說到道路,現(xiàn)在大明朝堂正在為此發(fā)愁。
隨著遼陽沈陽,鐵嶺撫順等地的連續(xù)收復,如何建設(shè),繼而牢牢掌控成為朱慈烺和大明朝臣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其實從大明開國以來,曾經(jīng)數(shù)次鼓勵百姓向遼東移民,到萬歷年間,遼東漢人已經(jīng)到了兩百萬。
但經(jīng)過這幾十年的大亂,大批漢人往回關(guān)內(nèi),留在遼東的漢人不是被殺,就是成了建虜?shù)募遗,到今日,仍在遼東,向大明歸順的漢民已經(jīng)只有十萬人左右,所以,向遼東移民,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情。
內(nèi)閣已經(jīng)擬出計劃,凡是愿意出關(guān),到遼東開拓的百姓,無論你是哪個行省的人,只要你到了遼東,一人可可以圈地三十畝,也就是說,如果是一家三口,就可以圈地一百畝,同時三免五減,一年種子。
白話講,朝廷三年免賦,五年減半,并提供第一年耕種的種子,玉米,土豆等。
這個決定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轟動,不在于圈地三十畝,也不在于提供第一年的種子,而是因為三免五減。
三免五減,等于朝廷八年之內(nèi)在遼東都收不到賦稅。
而遼東的建設(shè)卻是一個巨大的窟窿。
不說其他,只是錦州通往沈陽的兩丈六尺的大官道,用石子和石灰攪拌,核算下來,成本就是驚人,
因為代價高,朝廷沒有銀子,今年肯定是無法展開了,但隆武帝態(tài)度堅決,說,今年可以不修,但明年一定要修,未來不但是遼陽沈陽,撫順鐵嶺,就是更東北的方向,大明的官道也都必須伸展過去。
因為只有路通了,物資源源不斷,百姓才會愿意向遼東遷徙,同時的,也才能在遼東站穩(wěn)腳跟,并繁衍后代。
路是一個大投入,此外,各地修建城池,沈陽遼陽的恢復,遷徙百姓,種子的提供,哪一項都是浩大,內(nèi)閣和戶部都是叫苦不迭,他們不明白,陛下為什么要在遼東投入這么多?如果說往遼陽沈陽移民,他們還能理解,因為那是恢復遼東都司嘛,但繼續(xù)往更東北的方向,將道路深入那些沒有人煙的不毛之地,就是他們不能理解的了。
最關(guān)鍵的是,建虜滅亡已經(jīng)是倒計時,遼東再沒有敵人了,沈陽遼陽慢慢恢復就可以了,陛下何必這么著急?
朱慈烺知道群臣的想法,也知道,如果自己如果將心中的真實想法說出來,群臣會更驚駭。
在他腦海里,已經(jīng)有了關(guān)于遼東的宏大計劃,可不是群臣以為的,只是修建一條寬廣的官道那么簡單。
“陛下,可以起駕了!
田守信來報。
朱慈烺點頭起身,親往天津,參加“水師大學堂”的開學典禮。
……
赫圖那拉。
絕望,哭泣,灰暗失敗的氣息。
小順治坐在正中,其母布木布泰垂簾其后,多爾袞跪在中間,群臣分在兩邊,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滿了驚惶和不安,眼角有淚珠。
一切都如當日的沈陽。
只是多了一個濟爾哈朗。
“不,朕絕不離開赫圖那拉,就是死,朕也要死在赫圖那拉!”
小順治大哭。
棄了沈陽,現(xiàn)在連赫圖那拉也要丟棄了,如果棄了赫圖那拉,他們又能去哪?
所以,小順治孩子氣的哭了起來,雖然他心里清楚知道,明軍大舉來攻,赫圖那拉已經(jīng)是守不住了,留在赫圖那拉,必死無疑,但在他的情感里,還是不愿意離開赫圖那拉。
多爾袞也是垂淚。
但凡有一絲的可能,他也是不愿意離開赫圖那拉的,但面對明軍巨大的兵力優(yōu)勢和孫傳庭的穩(wěn)扎穩(wěn)打,他毫無機會,除了逃,再也沒有第二條路。
“離開赫圖那拉,我們要去哪?”布木布泰哭著問。
“往東,往莫溫河走。那里仍然有我女真的部眾,我們聚攏兵馬,依然可以東山再起!”多爾袞回答。
布木布泰哭著看濟爾哈朗,見濟爾哈朗也是點頭,她試淚道:“那就請皇上下旨吧!
“朕不走,朕不走!朕誓與赫圖那拉共存亡!”
順治大哭。
……
雖然大哭,雖然不愿意下旨,但最終,順治還是被護衛(wèi)著離開了赫圖那拉,帶著百十箱試圖再起的珠寶和黃金,往更東北的方向,往莫溫河而去。
這一夜,赫圖那拉哭聲不斷,子別父,弟別兄,雖然多爾袞嚴令禁止,但很多地方還是哭成一團。
天亮了。
晨曦的光亮中,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告別。
---皇帝走了,但赫圖那拉不能輕易放棄,不唯他是努爾哈赤最初起家的地方,更因為明軍已經(jīng)近在咫尺,為了保護順治離開,必須有人留下來斷后,
這個任務,原本不應該是濟爾哈朗的,他是鄭親王,完全可以跟著順治和多爾袞離開,現(xiàn)場留一重臣即可。
但他堅持留下。
---皇帝撤退,留下的人都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和喪家之犬,重臣已經(jīng)是震不住他們了,所以濟爾哈朗決定,親自留下鎮(zhèn)守。
多爾袞先是震驚,繼而默默同意,如今情勢下,也只有濟爾哈朗留下,才能鎮(zhèn)住赫圖那拉的情勢,也才能為“皇上”的安全撤退,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向明哲保身,在大清的權(quán)力斗爭中,一直都是墻頭草的濟爾哈朗,今日面對危局,竟然能有這般的勇氣和這般的決絕,這一刻,他平生第一次對濟爾哈朗產(chǎn)生了敬佩。
“六哥,我去了。”多爾袞在馬上抱拳。
濟爾哈朗排行老六,因此叫六哥。
濟爾哈朗點頭。
多爾袞眼中有淚,向濟爾哈朗又深深一輯:“六哥保重。我多爾袞欠你的!
“不要這么說!
濟爾哈朗臉色灰暗,嘆息的說道:“事情到了現(xiàn)在,你我都是死罪,都無臉去見列祖列宗,我累了,也沒有能力繼續(xù)輔佐皇上,這個重任,只能落到你肩膀上,多爾袞,你的路遙遠的很,你可是比我辛苦多了。”
多爾袞凄慘的笑了一下,說道:“六哥,銀庫里還有百萬兩的銀子,或可賄賂明將。”
---其實,“大清”和各個王公貴族的府庫中,原本是有千萬兩的銀子的,但在大明嚴厲封鎖之下,為了獲取亟需的各種物資,大清不得不和狡詐的朝鮮走私商,貪婪的喀爾喀進行交易,從他們手中用幾倍,甚至是十幾倍的價錢購買各種物資,這幾年下來,花的只剩下這么點了。
濟爾哈朗點頭,表示知道,但他更知道的是,如今時刻,再多的銀子,也買不來勝利,再貪婪的明將,也是不敢收大清的銀子,多爾袞這么說,不過就是安慰而已。
多爾袞目光往左看,手一揮:“走!”
撤退的隊伍跟上,跟隨多爾袞而去。
全部都是四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凡是超過四十歲,除非你是宗親,否則一律留下斷后。
唯一的例外是幾個漢臣謀士,如洪承疇。
“多爾袞,大清的未來,皇上的安危,就托付你了~~~”
望著離開的隊伍,濟爾哈朗縱馬追了兩步,大喊。
多爾袞聽見了,但沒有回頭,只是高高舉起右手的馬鞭,以作為回應。
……
凌晨起行,到天色大亮的時候,順治,布木布泰,多爾袞,勒克德渾,洪承疇,以及赫圖那拉城中四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都已經(jīng)是撤走了,城中剩下的全部都是四十歲以上的老弱。
“傳本王的命令,用巨石封砌城門!”濟爾哈朗道。
封砌城門,明軍攻不進來,但他們也是出不去了。
此令一出,城中的老弱一個個都是色變,鄭親王,這是要死守到底了啊。
三日后,周遇吉率領(lǐng)的一萬大明精銳抵達赫圖那拉,次日,吳三桂馬科劉肇基統(tǒng)領(lǐng)的一萬三千兵馬亦出現(xiàn)在赫圖那拉城下,雙方成功會師,將赫圖那拉團團包圍。
周遇吉派人勸降,但城中不應。
因為多爾袞撤退的秘密,城中剩下的也幾乎全部都是建虜本族,雖然一個個都知道死期將至,但卻沒有人出城向明軍透露消息。
因此,周遇吉吳三桂等人在第一時間并不知道多爾袞和順治偽皇帝已經(jīng)逃走。直到幾天后,他們才得到了城中多爾袞和偽皇帝可能已經(jīng)往東逃竄的消息,幾人都驚,放跑多爾袞和偽皇帝可不是小疏忽,四人都可能被責罰,于是四人緊急商議,決定周遇吉和劉肇基繼續(xù)圍困赫圖那拉,并等待后續(xù)主力和火炮,吳三桂和馬科繞過赫圖那拉,輕裝前進,前去追擊多爾袞和偽皇帝。
議定之后,吳三桂和馬科急急去追。周遇吉和劉肇基則急急稟報后方的孫傳庭。
五日后,孫傳庭史可法統(tǒng)帥兩萬步兵主力抵達,接下來的幾天里,軍中火炮也陸續(xù)來到,赫圖那拉地區(qū)道路難行,山高林密,紅夷大炮是不可能隨軍的,此時到達赫圖那拉的大部分都是輕型火炮。
但也足夠了。
赫圖那拉小城小地,雖然城墻看起來很堅固,城墻還挖掘壕溝和各種防御工事,但對經(jīng)歷了松錦以來的一系列激戰(zhàn)的大明精銳來說,赫圖那拉根本不算是什么。
四萬大軍圍著赫圖那拉,總攻之前,孫傳庭再次遣人勸降。
這一次派出的是在大凌河投降的建虜裕郡王碩塞。
碩塞是黃太吉的第五子,福臨的哥哥,論起來也是地位尊貴,他在城墻哭喊,說,天命已盡,請求濟爾哈朗不要再頑抗了,出城投降,以保全城中的女真部族,王師答應,但是投降,不傷城中一人,如若頑抗,王師攻破赫圖那拉,必不留一人。
但回應碩塞的是一聲炮響。
赫圖那拉城中的火炮不過三四門,且都是陳舊的老炮,威力并不大。
這一炮雖然沒有擊中碩塞,但卻也把碩塞嚇了一跳。
見此情景,孫傳庭知道已經(jīng)是不可能勸服,于是下令總攻。
“砰砰砰砰!”
明軍幾十門火炮發(fā)出怒吼,集中轟擊西城墻,將赫圖那拉的西城籠罩在一片火光和硝煙之中。
三輪炮擊完畢,明軍步兵出陣,開始總攻。
雖然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且城中基本都是老弱,但建虜殘余這一戰(zhàn)卻打的相當頑強,他們用血肉填充城墻,拼命抵擋,奈何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在連續(xù)的炮擊,手炸雷,以及訓練有素,進退有度的大明精銳面前,他們的死戰(zhàn)好像根本就是徒勞的,戰(zhàn)到中午,明軍順利的登上了西城樓,豎起了大明的日月軍旗。
“奪回來~~”
濟爾哈朗一直在西城督戰(zhàn),只是,明軍的攻勢太猛了,窟窿太多了,他帶了十幾個親衛(wèi)往來支援,但終究還是沒有擋住,眼見城頭豎起了明軍旗幟,他大叫一聲,血紅著眼珠子,向軍旗飄揚處沖去。
只是,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此時跟在他身邊親衛(wèi)只有兩三個人了,而隨著明軍的登城和日月軍旗的飄揚,城頭建虜都已經(jīng)是失去了斗志,紛紛逃散,于是沖上城頭的明軍就發(fā)現(xiàn),在眾多建虜紛紛奔逃的時候,一個建虜老卒卻是嘶吼著,逆襲沖了上來。
大約是早有預料,今日戰(zhàn)前,濟爾哈朗沒有披掛親王甲胄,而是披了一件普通的棉甲,內(nèi)里襯了皮甲。
明軍不知道濟爾哈朗的身份,有驍勇之士沖上去,只兩刀,就削斷了濟爾哈朗手中的長槍,隨即一腳將他踢下城墻。
濟爾哈朗從城頭跌下,正落在了堅硬之處,一時心痛如刀絞,手捂胸口,強撐著,猶想大呼作戰(zhàn),但終究是沒有站起來,一個蹌踉,摔在地上,臉色痛苦無比,雙腿蹬了幾下,口吐白沫,很快就沒有了氣息……
愛新覺羅·濟爾哈朗,愛新覺羅·舒爾哈齊第六子,努爾哈赤的侄子,鑲藍旗旗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