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此人名為劉得,乃是這片礦場的一位監(jiān)工,性子嚴厲,荊雨所扮演的【趙拓】可惹不起他,只能訥訥點頭,灰溜溜地離開了此地。
荊雨并未直接返回趙拓的住處,反而來到了礦場內(nèi)部的酒館探聽消息。
推開油膩發(fā)黑的木門,混雜著劣質(zhì)酒氣和食物餿味的濁熱空氣撲面而來。
荊雨瞇起眼睛——幾張蟲蛀的榆木桌上堆滿啃剩的殘羹冷炙,黏稠的酒液從桌縫滴落到地面,讓喜愛干凈之人幾乎難以落腳。
四五個赤膊的煉體修士正圍在角落擲骰子,似乎賭興正濃。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酒館中的修士并不算多,僅有幾十人的樣子。
據(jù)趙拓的記憶中可知,這間礦場中挖礦的修士大約有萬余人,其實并不算少了,但整個礦場只有這么一間酒館,若按著三班制,哪怕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會在休息時來喝上一杯,此地至少也該有幾百人才對。
而且此時酒館中礦工顯然分為兩撥,其中一撥人數(shù)少些,也就七八人左右,聚在一起默默喝酒,顯得十分安靜。
另一撥人則瞧著放浪形骸了不少,大多打著赤膊,要么是在賭錢、要么就是在大聲喧嚷。
趙拓的記憶太過龐雜,荊雨搜魂時手段又太過暴力,以至于丟失了許多記憶,見狀有些疑惑,但也不動聲色,只是去柜臺要了一壺靈酒。
“趙道友!這里!”
那撥人數(shù)較少的修士中有人沖著荊雨招了招手,荊雨走了過去,在這修士面前坐下,言道:
“張道友,其余下工的道友呢?”
“都回洞府修煉了唄……要么就是像你一般,去野外獵殺妖獸去了!
那張姓修士聳了聳肩,眼神斜瞟那群人數(shù)多些的礦工,頗有些陰陽怪氣道:“畢竟都有靈根,有望大道,咱們來此挖礦本就是為了再續(xù)道途的,否則憑借金丹修為躲進一個小秘境中享福不必在這強了百倍千倍?”
有個正在賭錢的礦工聽了這話,對著張姓修士怒目而視,剛準備發(fā)作,卻被一旁的同伴按了下來。
張姓修士渾然不懼,嗤笑了一聲:“嘿……一群短命鬼……”
荊雨恍然大悟,原來這七八個聚在一起的都是修士,而那幾十人反倒是凡俗?
“原來如此……這小小的礦場中也分作兩派,一派是有靈根的修士,另一派卻是煉體有成的凡人?”
“而且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似乎凡人的數(shù)量要遠多于修士!
并且在方才張姓修士的只言片語中,荊雨也敏銳察覺到了,或許【挖礦】在仙界并非太過底層的活計,反倒有可能待遇豐厚……否則這些修士不會忍受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
卻聽得那張姓修士繼續(xù)抱怨道:“唉……如今世道變了,天武仙君的這道煉體法門一推廣,讓一群凡俗也煉體有成……許多凡人如今反倒要騎在我等修士的頭上拉屎拉尿,你們說這叫什么事?”
一名修士安慰道:“不至于……天武仙君的這門功訣雖然神妙,但也不是任誰都能練成的,一名武道天資不俗的凡人,能煉到練氣、筑基層次便已然難為!
“能在咱們礦場挖礦的這些金丹煉體士,已是凡人中天資拔尖兒的人杰,這才多少?只不過因為凡人煉體士能從事的修仙百藝有限,這才扎堆來到了礦場,顯得咱們修士反倒勢單力孤了。”
“況且……如今凡俗中最頂尖的幾位煉體天驕,不也就煉到元嬰層次?”
“再說了,他們就是煉體煉到化神,壽元還是不過百年而已,有屁用……咱們隨隨便便筑就仙基,可就有三百年逍遙了!
張姓修士瞇著眼睛,點了點頭,笑道:“是這個理兒!
只是此刻卻有一名修士反駁道:“你們這是典型的下修思維。”
“是,近些年凡人煉體士爆發(fā),確實沖擊到了低階修士原本的利益格局,但從長遠來看,天武仙君立武道之途,是為天下生靈再開新路!
那修士侃侃而談道:“若真讓仙君一舉功成,能讓煉體功法與練氣一般延壽,莫說對凡人而言是大功德,對咱們修士不也多一條路?”
“有的修士靈根資質(zhì)一塌糊涂,說不定煉體資質(zhì)就天賦異稟,兩條腿走路,總比在練氣一途一頭撞死強得多了!
張姓修士撇了撇嘴:“姚五,你這般心懷天下,如今是在哪一座仙殿高就?”
眾人齊齊哄笑,倒是讓那名為姚五的修士輕哼了一聲:“夏蟲不可語冰!
這七八名修士中唯有一位老者喝著悶酒,并未顯現(xiàn)出笑意,張姓修士似乎與其算是熟稔,問道:
“李老前輩,今日怎地興致不高?”
那老者悶悶道:“今日是老朽與各位道友最后一次暢飲了……待到明日,老朽便辭去礦場的活計,準備尋一座小秘境頤養(yǎng)天年了!
諸修大驚失色,盡皆道:“這么突然?”
“哪里突然?老朽金丹圓滿多年,結(jié)嬰殊無把握,如今還剩下一兩百年好活,尋思著享受享受,待到壽盡前再拼一把,嘗試結(jié)嬰!
老者言道:“下礦所得仙石靈資不菲,可也是個辛苦活,老朽是拼不動了,好歹也是一位金丹修士,往小秘境中一鉆,豢養(yǎng)些凡俗下修,也足夠過一把土皇帝的癮了!
張姓修士低聲道:“咱們此處畢竟是仙道的勢力范圍,在小秘境中豢養(yǎng)凡人還是有些犯忌諱的事情……李老前輩慎言!
老者嗤笑道:“我又不似魔道修士那般心理扭曲,變著法兒地在小秘境中炮制折磨凡人,不過是尋一些仆役伺候服侍罷了……放心,老朽心里有數(shù)。”
荊雨只在一旁默默聽著,不怎么言語。
待到眾人酒足飯飽,各自散去,荊雨也回到了趙拓的洞府中,盤膝坐于蒲團之上沉思。
“主人,想什么呢?”
一道略顯諂媚的聲音自荊雨丹田中響起,卻是丹田之中的【小煉妖壺】器靈【壺中仙】出言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