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見他的心臟懸浮于半空,仍在跳動,表面纏繞著細細的血管。
有人看見他的脊椎骨節(jié)節(jié)分離,每一段又延展成了無數(shù)個不同的截面。
甚至有人看到了微觀視角下的金玉血液,一枚枚血細胞在其中不斷沉浮。
“這……這是何等神通?!”
一名元嬰修士驚駭后退,他看見荊雨的半截手臂橫亙在自己面前,皮膚下的玉質(zhì)骨骼中,髓液如汞流淌,每一滴都重若千鈞,壓得周圍空氣扭曲坍縮。
葉星云倒吸一口涼氣:“他將自己‘拆解’成了無數(shù)個剖面……”
此刻的荊雨,既是完整的存在,又是被“解剖”的標(biāo)本。
他的每一寸血肉都暴露在眾修眼前,卻又在更高維度上保持著渾然一體。
而在這種狀態(tài)下,荊雨體內(nèi)的一切纖毫畢現(xiàn),這具肉身法軀究竟有什么缺陷,變得一目了然。
忽然,半空中睜開了一雙眼睛。
下一刻,十根獨立存在的手指自虛空滲入現(xiàn)世。
這十根手指開始各自插入一些血肉的橫截面中,開始了十分精巧的【修復(fù)】與【改造】。
過了不知多久,這副軀體于細微處的一些暗傷、瑕疵也被荊雨以高維視角直接修復(fù)、抹平,這漫天奇景方才一收,端坐在山頂?shù)幕遗矍嗄暧只謴?fù)了原本的模樣。
葉星云笑道:“還能以這樣的辦法調(diào)理法軀?當(dāng)真是大開眼界!”
陸英招似笑非笑:“倒不如說是‘大飽眼!
“應(yīng)是最后一道【時間法則】了罷?”云玄策神色凝重道。
旁人只道是荊雨嬰成九竅,只煉入九道法則即可,陸英招卻知曉荊雨除卻【時間法則】之外應(yīng)還有一道與命數(shù)有關(guān)的法則需要煉入,因此倒是神色如!獣r間法則雖然艱奧,但對她而言還算不得什么。
她最想看的,其實是荊雨最后一道法則的感悟!
“不知會是一道怎樣的法則?”
陸英招正思忖間,荊雨周身靈機驟然凝滯,仿佛整片天地都陷入了短暫的靜止。
他周身的靈機并非消散,而是被某種更高的規(guī)則強行重組。
時間在他身側(cè)仿佛凝成了實質(zhì)的琉璃,每一寸折射出的都是不同年代的光暈。
忽然間,一道細微的裂痕自他眉心綻開——那不是血肉的裂痕,而是時空的斷層。
但見荊雨的肉身開始不可思議地折疊舒展,每一個動作都在空中留下殘影,而那些殘影竟在不同的時間流速中凝固成型。
不過是彈指剎那,原本站立一人的地方,已然浮現(xiàn)出成千上萬重疊的身影。
最深處是個蜷縮的嬰孩,卻沒有啼哭,反倒是目露好奇之色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稍外些是個身著蟒袍的少年王爺,渾身灰蒙蒙的玄光籠罩,眉宇間盡是鬼鬼祟祟,手中捏著一枚紅彤彤的朱果。
再向外則是無數(shù)個修行中的荊雨,或種田、或沉思、或煉丹、或修行、或血戰(zhàn)……直至最外層現(xiàn)今化神前夕的灰袍本尊。
所有這些身影并非靜止,而是在各自的時間線上繼續(xù)著原有的動作——萬千個荊雨同時在方寸之間存在,彼此交錯重疊,又互不干涉。
“時間之蟲……”
這一次就連陸英招也不禁動容,她原本對于荊雨煉入【時間法則】的過程沒有過多的期待,但荊雨對于時間的領(lǐng)悟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觀禮席上已是一片混亂。
低階修士根本無力解析這超越認知的景象,可對于元嬰后期境界以上的修士而言,此番景象簡直是參悟時間法則的天賜良機!
在場的高修盡皆將眼前這一幕深深烙印在心底,這對他們后續(xù)掌控時間法則可謂受益無窮。
在這時間長蟲之中,在過去的荊雨無法“看見”未來,可隨意截取一個時間節(jié)點的荊雨,卻能看清所有【過去】的身影。
處于時間蟲末端、此時此刻的荊雨望向過去層層疊疊的無數(shù)個“荊雨”,忽地提氣張口,發(fā)出一聲清嘯。
隨即無數(shù)個荊雨都開始呼喊起來。
萬千重聲浪疊合成一道貫穿時空的道音,無數(shù)身影向著本體坍縮回歸,時間軸如同被無形之手撫平褶皺。
某一處竅穴中,象征著【時間法則】的透明漩渦緩緩轉(zhuǎn)動……
在【時間法則】歸位的那一瞬間,只聽得“嗡”的一聲,一股無形的波動彌散開來,荊雨九道竅穴中九大法則彼此遙相呼應(yīng),漸漸凝為整體,變得無比平衡完美。
“天人平衡!”
“應(yīng)還有一道法則,該如何處理呢?”陸英招心中默默想道。
就在此時,荊雨周身驟然浮現(xiàn)出億萬道虛幻絲線——那是無數(shù)修士與他糾纏的因果命數(shù)。
每一道絲線都閃爍著不同的命運輝光,有的璀璨如星河,有的黯淡似螢火,更有幾道呈現(xiàn)出詭譎的暗紅色,如同凝固的血痕。
“命數(shù)無常,道衍天機。”
隨著這聲低吟,整片天地突然陷入奇異的靜默。
觀禮修士們驚覺自己竟能清晰看見彼此頭頂浮現(xiàn)的命數(shù)氣運:有人頭懸華蓋,有人身具紫氣,更有人命宮處盤踞著猙獰的劫煞。
這些本該無形無質(zhì)的命理具象,此刻卻如畫卷般鋪陳在所有人眼前。
“這是……”
陸英招瞳孔微縮,她忽然感覺到【唯我獨尊】命格的顯化,體內(nèi)此刻竟變得五彩斑斕,獨屬于神品命格的神輝在體內(nèi)大放光明,這是【命格】對于天地間命數(shù)法則成型的回應(yīng)!
不僅僅是陸英招,在場所有身具命格的修士心間都泛起一種異樣的感受,似乎他們即將見證某種歷史性的時刻。
天穹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其后流轉(zhuǎn)的璀璨星空。
無數(shù)星辰明滅間,一面古樸寶鏡高懸其上,正是荊雨的本命神通【玄鏡】之顯化。
在這面玄鏡的鏡面之上,隱約顯化出眾生虛影:有帝王將相在宮闕中化作枯骨,有乞丐稚童于市井間頓悟飛升,更見仙人跌落云頭,凡俗登臨九天……這些相互矛盾的命運圖景同時顯現(xiàn),卻又和諧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