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是這位驚鴻真君修習了甚么鬼道秘法,須常年以出竅狀態(tài)煅煉法相,可荊雨卻知曉宋驚鴻多半是怕她那法軀嚇著旁人……她這元嬰法相雖然唯有一道口竅,瞧著也有些詭異,但至少比她原本的那一副尊容要順眼得多了。
與荊雨寒暄了幾句,宋驚鴻很快注意到了荊雨身后恭敬侍立的葉謹淵,奇道:
“好根基!玄鏡,這位想必是貴仙門的代掌教,你的親傳弟子葉謹淵了?我觀其一身修為靈壓凝而不散,結(jié)的是上品金丹還是紫氣金丹?”
“都說你這弟子被宗門庶務(wù)牽絆以至于耽擱了修行,今日一見方知傳聞不實啊。”
葉謹淵恭敬道:“見過驚鴻真君……些許庶務(wù),何至于耽擱道途?無非順手的事情罷了!
宋驚鴻點了點頭,又轉(zhuǎn)而拜會了葉星云,口中恭敬道:
“拜見福祿真君……”
葉星云笑呵呵道:“驚鴻道友見外了,還要多謝今日道友前來吊唁家祖父……”
宋驚鴻姿態(tài)放得甚低:“若非真君所借的那枚【余慶陰功符】,驚鴻哪怕使用了【聞香金蓮子】也很難開竅……驚鴻能有這一份元嬰道途,青崖占著三分,真君與玄鏡也各占著三分……”
就在此刻,靈堂外又進來一人,卻是松風閣的一位元嬰長老,葉星云迎了上去,心中卻有些納悶:
“蓬萊正道前來吊唁的真君怎來得這般早……”
那元嬰長老先是拜了拜葉江淮的“靈位”,又沖著葉星云拱了拱手,最后卻走到了荊雨面前,低聲傳音道:
“玄鏡道友,在下受南岳峰主所托,前來請道友去南岳峰一唔……”
荊雨訝然道:“蕭道友找我作甚?”
那元嬰長老面露悲戚之色:“蕭峰主壽元將盡,特意請道友去見他最后一面,順便為其延壽個一時半刻……”
“什么?蕭道友也要坐化了!”荊雨神色震動,他方才想到,松風閣五岳峰主之中,蕭北岳的年紀是最大的一位,是與東海江淮真君一個時代的人物。
隨即擺了擺手:“此地乃是我的一尊分身……我的本尊此刻便在蓬萊仙洲,便即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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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風閣,南岳峰,庶務(wù)大殿
蕭北岳端坐在大殿的檀木案幾前,案頭堆積如山的玉簡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輝光。
他枯瘦的手指捏著一枚玉簡,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卻仍認認真真地看著。
“怨兒!
老人忽然咳嗽兩聲,一蓬腥臭無比的黑氣噴薄而出,彌漫著淡淡的腐朽氣息,他卻渾不在意地指向案側(cè)賬冊:“上個月【青玉田】遭了蝗妖,產(chǎn)量大減,秘庫中結(jié)丹靈物【青玉米】的存量可還夠內(nèi)門弟子結(jié)丹之用?”
侍立在側(cè)的蕭怨張了張嘴,語氣有些哽咽:“回師尊,按您定的規(guī)矩,已然將缺損的【青玉米】換成了其它的結(jié)丹靈物……至于秘庫的虧空……”
“削減各峰元嬰真君的月例即可!笔挶痹赖溃骸伴w內(nèi)這段時間并不好過,當共克時艱才是!
旋即又補了一句:“以我的名義督辦此事!
窗外暮色漸沉,老人佝僂著背脊將批好的玉簡分作三摞:最左側(cè)的需連夜發(fā)還,中間的要等朔日閣議,右邊那摞卻系上了黑繩。
蕭怨嘴唇嗡動,最終還是忍不住道:
“師尊……不要再看下去了!這些庶務(wù)交給弟子便好!”
蕭北岳卻恍若未聞,反問道:
“距離【子時】還有幾個時辰?”
蕭怨聲音嘶。骸胺A師尊,還有整整兩個時辰……”
“那便好。”
蕭北岳淡淡道:“為師前些日子特意去尋了天象仙洲的【靈樞真君】為我卜卦,測算出了為師應(yīng)是亥時壽盡而亡……若是能夠?qū)さ叫R為我延壽,能再多一個時辰,堅持到子時。”
“論及占卜問卦之術(shù),靈樞真君可穩(wěn)坐天下前三之列,加上結(jié)合修士當下的身體狀態(tài),測算修士壽元本也不是什么難事……應(yīng)無錯漏一說!
“時間還很寬裕……為師挑些你難以決斷的、以及得罪人的事務(wù),提前為你掃清障礙……接下來也好打開局面!
蕭怨剛想再勸幾句,忽地神色一動,自殿外飛來一道傳訊靈符,被他捏在手中,片刻后,他言道:
“師尊……其余幾岳峰主求見……”
“讓他們進來罷!
不多時,便有四位氣息強橫的元嬰真君邁步而入。
正是松風閣如今的東岳峰主【蕭觀月】、西岳峰主【楊定風】、北岳峰主【吳愷之】、中岳峰主【齊白勝】。
其中楊定風不復(fù)原本寒毒入髓、火毒侵體那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反倒是神完氣足,一身靈壓凝若實質(zhì),竟后來居上,不聲不響便修到了元嬰圓滿的地步。
蕭觀月同樣也有元嬰圓滿的修為,不過相比于楊定風,卻好似缺少了幾分法則道韻。
而哪怕是不怎么醉心修行的吳愷之,此時竟也修到了元嬰后期,反倒是襯托得齊白勝這個元嬰中期修士在四位峰主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蕭觀月看了看蕭北岳如今形銷骨立的模樣,心中痛惜,哀聲道:
“蕭師兄,我等來送你最后一程……”
吳愷之唉聲嘆氣,齊白勝也眼眶泛紅,唯有楊定風暗暗咬牙,看向蕭北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幾位稍后,蕭某還有些許庶務(wù)未曾批閱……”蕭北岳顫顫巍巍拿起一枚玉簡,有些吃力地渡入神念觀看,人之將死,哪怕是強橫如元嬰真君,識海中竟也隱隱有了枯竭之感,就連動用神念之力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殿外一道微風拂過,一身灰袍的荊雨總算姍姍來遲,他的腰間墜著一個酷似宮殿模樣的小小墜飾,顯然便是中品洞府靈器【游方仙府】。
為了見蕭北岳最后一面,荊雨果真是本尊前來!
“玄鏡到了!”蕭北岳笑道。
荊雨看著已然接近油盡燈枯的蕭北岳,抿了抿嘴:“蕭道友……你……”
蕭北岳低聲道:“玄鏡,靈樞真君算到你有法子為我延壽一個時辰,不知是什么神通,竟有這般造化之力?”
荊雨嘆了口氣,體內(nèi)玄鏡微微發(fā)亮,指間光芒匯聚,一道藍色命珠渡入蕭北岳體內(nèi):
“玄君賜!君斈犏Q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