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雨瞧著眼前的此情此景,另一個問題浮上心間。
嬴無異的父親,上代神鼎仙皇,如今已然神而明之的那位化神天君,知不知曉這件事情?
恐怕是知曉的!
荊雨瞳孔微微一縮,他下意識聯(lián)想到,這一處地宮會不會一直處于那位化神天君的注視之下?
端太妃見荊雨并不說話,嘴角一扯:“逆子……你……”
“慢著!”
這個在地宮中法力被鎖、受盡折磨的女人忽地睜大了眼睛,她上上下下端詳著眼前的荊雨,忽然癲狂大笑道:
“哈哈哈!你……你不是嬴無異,你不是嬴無異!”
“嬴無異被你殺了?是也不是?”
荊雨微微倒退了一步,臉上面無表情:“母妃,你在說什么?你的瘋病又犯了……”
“哈哈哈……”
端太妃的肩膀笑得顫抖,她言道:“倒是個心思敏捷之輩……放心吧,此處并無監(jiān)視手段,嬴時歸那老匹夫并不關(guān)注此處……他……他恨不得忘了我,又怎會在意我的死活?”
端太妃就這般堂而皇之地叫破了他的偽裝,這讓荊雨倒是有些始料未及,身軀微微緊繃,手中已扣上了九命道君所贈的那枚秘境令牌。
只是等了數(shù)息時間,四周并無高修破開太虛前來捉拿自己,荊雨這才微微放下心來,恢復(fù)了平靜神色,語調(diào)平穩(wěn):
“前輩是如何發(fā)現(xiàn)晚輩偽裝的?”
“晚輩雖不是精擅形貌變化之道,可煉體功法頗有幾分神妙,自問變化之術(shù)還算過得去,不至于這般快露出破綻才是!
端太妃低低笑道:“你的變化之術(shù)的確精妙無方,哪怕那孽畜是我親身所誕,可仍挑不出你的錯處來……但他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
“嬴無異只會恨我毀了他的皇帝夢……可他不知曉從他出生起……不,從他還未出生的時候,他便注定不會是仙皇的備選!
“喂,小子,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嬴無異是不是死在了你的手中?不對,他若死了,魂燈立時熄滅,你未必能頂下他的位置……你留了他的魂魄,對不對?”
荊雨沉默,但他的沉默已然算是一種回應(yīng)。
端太妃咬牙道:“倒是便宜了他……小子,你將那逆子的魂魄交予我,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如何?”
荊雨目光審慎道:“前輩莫急……此事尚且有得商量,不妨先說說前輩的事情。”
此時云頂天君的聲音忽然自識海中響起:“小子,問問她,她是否真是公孫家最后一位嫡系血脈?公孫家身為八大世家之一,為何會淪落至此?”
荊雨定了定神,將云頂天君的問題說出,卻見那端太妃忽地收起了癲狂的笑意,變得陰沉了許多:
“嘿……”
“還不是為了那等狗屁【意象】……”
“我的確是公孫家最后的嫡系血脈……本來嬴無異也算是半個,不過他已等同隕落在你手中,哈哈,殺得好!”
端太妃悠然道:“國運仙朝體系以香火愿力為基,最重意象,對攫取香火愿力大有用處……我公孫家本來就人丁單薄,但畢竟是八大世家之一,對神鼎帝族可謂忠心耿耿,除卻【南宮家】之外,其余六大世家多多少少有些別樣心思,但也正因公孫家愚忠,也為后來的滅族之禍埋下了禍根!
“神鼎仙朝想要持續(xù)不斷攫取天下愿力,扮演好各種意象便至關(guān)重要,凡俗歷朝歷代,又怎會少了【陷殺忠良】的戲碼?”
“【公孫家】,便是那個【忠良】了!
“前輩的意思是,公孫家之所以被上代仙皇滅族,只是為了制造所謂【陷殺忠良】的意象?”荊雨只覺此事當(dāng)真荒謬,但放在處處透著詭異的神鼎仙朝中,似乎又意外的合理。
“若是站在【嬴時歸】的角度上,此事也有得解釋!
端太妃咬牙切齒道:“他在位的時間已然不多,只能將皇朝權(quán)柄交予繼任者,但皇權(quán)想要平穩(wěn)交接可是一件難事,他若是想要讓時局盡快穩(wěn)定,就必須想辦法讓新皇建立威信。”
“上代仙皇【陷殺忠良】,那這一代的仙皇呢?自然是要為忠良平反了……”
“晚輩不明白……”荊雨皺眉問道:“上代仙皇不是幾十年前才證位化神境界?哪怕是洞天之中的偽化神,增加的天壽可是半點不打折扣,化神初期壽元高達(dá)五千年,他為何會急著退位?”
“看來你真是個對神鼎仙朝一無所知的愣頭青,你混入神鼎天想做什么?”
端太妃饒有趣味地盯著荊雨,淡淡道:“我方才說過,國運仙朝體系最重意象,天下豈有萬世不易的君主?”
“哪怕修士壽元遠(yuǎn)超凡俗,嬴時歸在位的時間也整整六百年了,換算成凡俗時日,哪怕算作六十年好了,按照世俗王朝的意象,他這個皇帝早就該壽盡而亡,傳位于太子了!
“畢竟天下豈有六十年之太子……”
“因而哪怕他晉位化神,實際上是退位隱修,仙朝史官所記載的仍是【先帝驟然崩殂,傳位于五十四子】!
“而為【公孫家】平反,則是新皇鞏固權(quán)柄的一個絕佳的手段……”
“但這個平反的時機要掌握好……只能在我這個公孫家最后的血脈死后!
“那個老匹夫……甚至如今的神鼎仙皇嬴無心,他們都在等我死!”
端太妃發(fā)出野獸般“嗬嗬”的聲音:“待我死后,公孫家平反昭雪的落點在哪里?自然是嬴無異這個身具一半公孫家血脈的王爺了!”
“這也就是為何嬴無異永遠(yuǎn)不可能登基為帝……因為他從出生起就注定要擔(dān)任那個接受母族沉冤得雪,感念天恩浩蕩的受封者角色,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成為皇帝呢?難道他要自己給自己平反不成?”
“嘿……當(dāng)然,為防公孫家反撲,他們定然要我這一支的血脈斷的干干凈凈,這才好安心平反!
荊雨心中一動:“或許我能將前輩救下來,前輩自然可以有機會接續(xù)公孫家的血脈……”
端太妃露出一個近乎恐怖的笑容:“他們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我的【玄牝】已被整個挖掉,并且施加了化神手段,永遠(yuǎn)不可能恢復(fù)過來,如今不過在此等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