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廣聚樓,張沛每年不知道要來多少次,可卻沒有哪一次是像現(xiàn)在這樣,沉得他怎么也邁不開腿。
看著面前緊閉的門,張沛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視死如歸抬手朝門上叩了三下。
聽到動靜,里邊的人很快便將門打開了。
張沛低著頭邁了進(jìn)去。
房間里應(yīng)該點(diǎn)了香,一進(jìn)屋,一股淡淡裊裊的香味便朝鼻子里鉆了進(jìn)來。
只是,張沛此刻完全沒有心思品香,他看著端坐在椅子上垂眸品茶的陸錦華,心虛的后脊直冒冷汗。
早在琳瑯閣時,他便領(lǐng)教過這位陸二姑娘的厲害。
等他娶了姚靖儀后,無意間又從她口中得知,上次落水利用輿論迫使永昌侯應(yīng)下這門婚事的主意其實(shí)也是這位陸二姑娘出的。
是以,一接到陸錦華讓人遞來的口信,他心虛的一整晚都沒敢睡。
他知道,陸錦華突然找他一定是為了那件事!
他不想來赴約,可……
他又怕自己不來,萬一陸錦華將那件事捅到自家夫人那……
沒有辦法,最終,張沛還是壯著肚子決定來廣聚樓會一會陸錦華。
見張沛僵硬的站在離自己三尺之外的地方一動不動,陸錦華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她側(cè)眸瞥了上眼旁邊的畫眉道:“愣著做什么,還不給張公子斟茶?”說罷,見張沛還站著,她不禁朝他挑了挑眉又道:“坐!”
“哦,好,好……”張沛下意識的應(yīng)了聲,隨后忙乖巧的坐了下去。
很快,畫眉便斟好茶端了過來。
“張公子。”畫眉將茶盞送到了他面前。
張沛心不在焉的接過茶盞,他低頭捂了一口還有些滾燙的茶水,遲疑再三,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抬眼望著陸錦華道:“陸二姑娘,你,你遣人叫我過來是……是為了何事。
“我為何叫張公子過來,張公子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陸錦華挑眉直視著張沛道。
張沛心里當(dāng)然清楚,只是……
陸錦華未挑明,他心里就忍不住抱有一絲僥幸。
萬一,陸錦華不是因?yàn)槟羌抡宜哪兀?br>
眼見張沛仍心存僥幸不肯開口,陸錦華也不想再同他廢話了,她擱下手里的茶杯,直接看著他道:“你準(zhǔn)備將陸鳶華藏到何時?”
果然,‘陸鳶華’三個字一出,張沛臉色瞬間血色全無。
陸錦華她果然知道了。
“陸二姑娘,你,你聽我說,我也是被逼的!你三妹妹她,她就是個瘋子!我當(dāng)時要不是喊得快,她手里的簪子已經(jīng)刺破喉嚨了!”一想到那日發(fā)生的事,張沛至今仍心有余悸。
若早知陸鳶華是這樣一個瘋起來連命都不要的人,他當(dāng)初說什么都不會招惹她。
自打?qū)㈥戻S華安置在如意巷后,張沛這幾天過得那叫一個膽戰(zhàn)心驚,他生怕被人察覺此事,他從前行事雖然有些荒唐,但卻也知道人妻是不能招惹的,更別說陸鳶華的丈夫還是今科探花沈遇……
這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名聲毀了不要緊,可定國公府百年的清譽(yù)只怕也會毀于一旦!
還有姚靖儀……
他才向她保證再不撲拈花惹草,這事要鬧出來,她以后必定是不會再理他了!
一想到這,張沛只覺得腦袋像是被馬蜂蟄了一樣。
就在他疼得受不住時,眼角的余光卻忽地瞥到旁邊的陸錦華,他眼睛頓時一亮,當(dāng)下,忙起身朝陸錦華行了個大禮道:“陸二姑娘,我家夫人說你是女中諸葛,我們能順利成婚也多虧了你幫忙,這份恩情我一直記著!這次,求你也幫我出個主意吧!”
這件事,他抓破腦袋也沒想到妥善解決的辦法,可一直將陸鳶華藏著顯然也不是事。
紙是包不住火的!
他可不想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看著張沛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陸錦華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也不怪張沛找不到辦法。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陸鳶華已被逼到了絕境,除了奮起一擊,她別無選擇。
可張沛不一樣。
他在乎的東西太多,自然也就不能像陸鳶華那樣豁出去。
“陸二姑娘,你相信我,我真是被她逼的沒法子才出下下策,我如今是騎虎難下,求你就看在、看在阿儀的份上幫我想想法子吧!”見陸錦華久久不說話,張沛忍不住又朝她揖了一禮道。
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在他眼里,陸鳶華如今就像是一個隨時會炸的火藥,只要一朝不慎,她隨時便會將他炸得尸骨無存!
“如意巷的宅子可是以你名義租的?”陸錦華看著張沛問道。
張沛忙搖了搖頭。
“我是讓興兒出面租的,用的也是化名!
他還沒有蠢到自己出面。
安頓陸鳶華的時候,他從頭到尾都躲到馬車?yán)餂]敢出面。
果然,聽完張沛這話,陸錦華臉色總算稍稍好看了些:“租契可在?”
“在,在的!睆埮嬉贿呎f著,一邊忙從懷里將租契拿了出來。
陸錦華示意畫眉將租契拿了過來,她低眸隨便掃了一眼,隨后便看著張沛道:“這張租契我便拿著了,從今天開始,這件事便與你沒關(guān)系了。”
“陸二姑娘,你,你這話是認(rèn)真的嗎?”張沛一臉的不敢置信,可話一出口,他又覺得不對,于是,忙又補(bǔ)了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打算怎么解決此事?”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放心,以后,她不會再纏著你了!标戝\華說罷,便將手中便將租契重新遞回到了畫眉手中。
張沛抿了抿唇角,正要再說什么時,旁邊的博古架忽然‘吱’的一聲往兩邊打開,隨后,一道頎長的人影從里邊走了出來。
“沈,沈二爺……”
看清來人的那一刻,張沛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繃成了一條直線。
完了!
完了!
他竟然讓沈擢言撞見自己與他的夫人‘私會’……
沈擢言不會是收到信來‘抓奸’的吧!
可沈擢言卻看都沒看張沛一眼,他很是自然的走到陸錦華旁邊的椅子坐下,隨后,他傾身微笑著對陸錦華道:“夫人,話都說完了。”
“嗯。”陸錦華笑著應(yīng)了一聲。
沈擢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張沛還杵在屋子里沒有動,他眉心忍不住微微一沉:“怎么?張公子還準(zhǔn)備留在這用晚膳不成?”
這話一出,張沛總算醒過了神來,他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馬上走,我這就走!”
說罷,他轉(zhuǎn)身著急忙慌的就朝門外邊跑去,就在他手觸到門把手的那一刻,沈擢言低沉的嗓音又跟著響了起來。
“下次遇見我夫人,還煩請張公子稱她一聲‘沈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