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康成還敢入住酒店,原因在于他根本不需要登記。這家四星級酒店,小舅子也是股東之一,大堂經(jīng)理不是別人,正是妻子的表哥。早就打過了招呼。只要是任康成打招呼,甭管誰去開房,登記的就是表哥身份證。
任康成拔掉手機卡,扔進路邊的下水道。又拆掉手機電池,再把殘骸拋向馬路中間。不一會兒,一輛飛速駛過的汽車將其碾個粉碎。
他以為自己的謹慎正在擦除所有臟污,只需要想辦法給李姝遞話,讓她把西平房產(chǎn)的事對好口供,就大概率能蒙混過關(guān)。
只是他過于樂觀了,每個人都是有各自思想的動物,而不是只會執(zhí)行命令的機器。
對于任康成的緊急指示,三通電話的對象,并未立刻落實。有的不以為然,覺得任康成膽小如鼠、反應(yīng)過激了。有的則是各懷鬼胎,另有打算。
林方政沒有去插話,他知道李寶璐的故事還沒講完。
李寶璐又喝了一口酒:“那次,爺爺陪著我在這住了三天,心情確實好了很多。在鎮(zhèn)子的集市上,我花五十塊錢買了一塊懷表送給爺爺。爺爺很高興,還特意調(diào)成格林尼治時間,跟我說,想我的時候看一看表,就知道奧地利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不會在我睡覺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了。”
說完,李寶璐向林方政伸出手,攤開手心,里面是一塊已經(jīng)有些許銹跡的老懷表。
林方政接了過去,輕輕展開表蓋。
“爺爺走了之后,我為他收拾遺物,在他書桌里發(fā)現(xiàn)了這塊表。原以為早已被弄丟了,因為我回國后就用不著再看時差了,也就沒在意。沒想到他一直珍藏著!
"爺爺?shù)膽驯硗A恕?李寶璐聲音忽然哽咽起來,眼淚再次順著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淚痕流淌而下。
林方政低頭一看,才發(fā)覺懷表已經(jīng)不轉(zhuǎn)了。
“寶璐……”
“爺爺剛走的時候,明明還在轉(zhuǎn)的……”李寶璐嗚咽道,任由眼淚肆意滴落,“就在昨天,它不轉(zhuǎn)了……”
“寶璐,別這樣,我們可以修好它的……”林方政蒼白的安慰她。
林方政總算知道李寶璐為何會選擇來到這里,也知道了她為何突然如此悲傷。
物是人非,睹物思人,是人間悲痛。當你回到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看見曾經(jīng)的物件,往事一幕幕瞬間涌上心頭。想到故人已不在,歲月匆匆,一切已經(jīng)無法回頭。那種無力的傷感,讓人肝腸寸斷。尤其是看見過世親人的遺留物品,想起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更是痛徹心扉,淚如雨下。
李寶璐忽然轉(zhuǎn)過頭,滿臉淚水怔怔看著林方政:“你知道嗎,一個多月,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拿著懷表,獨自走到秦南江邊,望著江水,和他說說話。每每感受到懷表的指針轉(zhuǎn)動,我就覺得爺爺在聽,我和爺爺?shù)臅r間還在繼續(xù)?涩F(xiàn)在,懷表停了,爺爺真的走了,他再也不會聽見我說話了,我和爺爺?shù)臅r間徹底停下了……”
似乎每個人都是這樣的。親人剛離世的時候,巨大的悲傷沖擊下,整個人都懵了,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只是機械般的忙碌料理后事?僧斮e客散場,只剩自己獨自面對空空蕩蕩的家,再也沒人叫自己吃飯,再也沒人和自己說話……失去至親的巨悲這才如堤壩漏洞的水,汩汩填滿心間,直到徹底決堤,情不自禁,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