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馨欣很不高興地掛斷了電話。但讓人欣慰的是,龐馨欣并未因為這件事而消極辦案,照樣認真履職。
許哲茂終于是憋不住怒氣了,他奮力拍了拍桌子,指向林方政:“林方政!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背后都是你在操縱!你究竟要干什么,本來已經(jīng)穩(wěn)定的班子,又要掀起波瀾是嗎!你自己捫心自問,這段時間以來,我可有掣你的肘?你要搶班奪權,也不在這一時半會,我一走,位置自然是你的!”
兩人的對話,被許哲茂徹底撕開偽裝,也沒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林方政也沉下臉來:“許書記。我究竟是不是為了搶班奪權,你心里最有數(shù)。天理昭昭,國法煌煌,沈浩犯了法,就該接受法律制裁?赡阕隽耸裁?你居然為一個違法犯罪的分子開脫,白白流失國家財政。直到現(xiàn)在,你還是迷途不返,在這里質問我是不是故意針對你。我倒要問一句,這是一個縣委書記能干出來的事嗎!還有哪怕一丁點的法紀敬畏嗎!”
許哲茂交手了兩任縣長,哪次不是軟硬兼施、明槍暗箭把對方給逼到墻角,最后含恨離開。
可這次,他是實實在在踢到了鋼板。許哲茂怎么都想不到,林方政竟然一直賊心不死,非但命中了自己的死穴,還敢在這跟自己如此拍桌子。
這要是放在往常,一個縣長和縣委書記這般頂杠,如此沒規(guī)矩,他只要向上面匯報,林方政必然自食惡果。
但現(xiàn)在,他卻沒辦法這樣做。因為林方政真的查出問題了,一旦沈浩落網(wǎng),他的這艘破船就要翻。
即便如此,面對林方政如此諷刺羞辱,許哲茂腦袋都氣炸了。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林方政的手指不住顫抖:“林方政!你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叫我在為犯罪分子開脫!沈浩是被法院判了嗎?還說你是個法律科班出身的干部,誰教你這么污蔑一個企業(yè)家的!”
他的失態(tài)狂怒,讓林方政笑了。
見林方政不住的搖頭竊笑,倒把許哲茂整迷惑了,他咬牙切齒道:“你笑什么!”
林方政翹起二郎腿,雙手搭在膝蓋上,大拇指還在悠閑地交纏畫著圈:“許書記,要開窗說話的是你,現(xiàn)在話都挑開了,你又在這演戲。我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你啊,我是真不希望,領袖說的兩面人會是你啊。沈浩究竟有沒有問題,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至于你有多大的問題,恐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林方政的話,讓許哲茂收回了手指,眼睛仍然死死盯著對方。
林方政嘆了口氣,接著說:“許書記,滿打滿算到現(xiàn)在,咱們倆也搭班子一年了。有些話,我一直放在心里,很想跟你來一次徹底的交心,奈何你過于……從唐芝宇、盤勝西對你的攻擊中,你應該能感覺得到,全縣干部隊伍對你執(zhí)政的不滿已經(jīng)很高了。按理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是要誠懇反思自己的執(zhí)政過失,主動尋求改變的!
“可你呢?完全沒有一絲改善的意思,只是一味將責任推給黃英典,認為是他要搞你。是,我不否認你和黃英典之間的關系早就破裂了。但這不意味著,你就可以將自己的錯誤置之不理,一概歸咎于別人對你的惡意攻擊!
“你執(zhí)政幾年來,朗新的營商環(huán)境惡化成什么樣了?我不相信你一點都沒有察覺。你知道現(xiàn)在外界是怎么傳的嗎?朗新縣是陵州的飛地,如果不是陵州幫,投資不到朗新。這話,你聽著是什么感覺?是,我不否認,陵州幫的投資,一定程度上讓朗新縣得到了發(fā)展,也平穩(wěn)地運轉了這些年?善椒(wěn)的下面,是看不見的冰山!這座冰山,葬送的是朗新未來多元發(fā)展的可能性,毀掉的是朗新未來數(shù)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投資環(huán)境。而得利的是誰?只是那一小撮瘋狂賺取朗新財政的利益集團!到時候他們一拍屁股走人了,留下的是一片蝗蟲過境后的貧瘠土地。這樣的傷痛,誰來買單?還不是十幾萬朗新百姓?這樣的歷史罪過,誰來負責?你能負的起這個歷史責任嗎!”
這些話,林方政早就想和許哲茂開誠布公談一場了。只是,許哲茂做了這么多年的一把手,那是從來聽不進去的。再加上唐、盤團伙的覆滅,更是助長了他的自負。尤其是農(nóng)俊能的敲打讓林方政不得不氣餒妥協(xié),更讓許哲茂得意不已,徹底放松了戒備。
沒辦法,只能放到這個時候來談了。只有當許哲茂感覺危險臨近時,才有可能聽自己說什么。
許哲茂一屁股重重坐回椅子,仰著頭,眼神復雜的望著天花板。
你也可以說許哲茂是個心術不正的壞官,但絕不能說他是個腦子不好的官。林方政說的這些,他何曾不知道呢?只不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無法回頭罷了。
話說到這,林方政也開始表達自己的考慮:“許書記,我林方政是什么人,這一年的搭班子,我想,你多少有些了解。我從來不是那種急于上位、擋我者死的人。如果你能稍微彈壓一下陵州幫的瘋狂,再用一兩年時間讓陵州幫退出朗新,逐漸修復朗新的營商環(huán)境,一切都有轉圜余地。”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當然,萬事都不止有一個處理辦法。只要有自我革命的心,組織也會給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