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政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
但自己心意已決,此事絕不可退縮。
“行了,牢騷的話、擺爛的態(tài)度就不要再有了。我今天叫你過來,只有一個目的。如果我要跟他賭,怎么補上這1.2個億的缺口!”
滿長安有些無奈:“林縣長,您可能不知道,就這幾天,我們左算右算,才在收支兩項中找到平衡,最終的結果是預算收入和支出4.3個億。這是在別的地方增加一些不違規(guī)收入情況下勉強得出的。因為如果完全調減1.2個億,那就跟全市最低水平都拉開太遠了。這種情況是會被省財政廳風險監(jiān)控的,極有可能會引來專項調查。對朗新是不利的。所以,我們補上4000萬的缺口都如此艱難了,再想補上8000萬,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弄了!
看著他那一臉生無可戀、無計可施的模樣,林方政也知道確實為難他了。
他遞給滿長安一根煙,兩個人悶頭悶腦抽了起來,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倒是房文賦轉身悄悄離開,然后沒半分鐘又折返回來,手里拿著一份材料,輕聲翻開仔細看了起來。
不抽煙的時候,覺得時間慢,每秒都停頓了很久。抽煙的時候,又覺時間很快,幾口的功夫,幾分鐘就過去了。
林方政熄滅香煙,嘆了口氣:“在這大眼瞪小眼,也想不出來。你先回去吧,我們再認真想想,你也再梳理一遍,明天早上再碰個頭。”
“好!睗M長安起身就準備離開。
“林縣長……”一直默默聽著的房文賦忽然站起身來,“我有個建議,不知道合不合適。”
“說!绷址秸丝谭浅B牭接行碌慕ㄗh。
“我想,是不是從稅收這一塊著手。從明年的一般公共預算收入來看,稅收占比是3.05個億,比今年的目標高出1500萬。這部分是不是有增加的可能性!
滿長安搖了搖頭:“稅收每年保持5個百分點的增長,是朗新一直以來的慣例。我們局在核算的時候,也考慮過這方面,但我們縣本來就稅基薄弱、稅源少,就這3個億的目標,還主要依靠農(nóng)商行等幾個稅收大戶才勉強完成。所以在定明年的目標時,縣稅務局還跟我們拉扯了很久,表示目標定高了會完不成!
又對林方政解釋:“稅收不比其他收入,稅種、稅率都是確定的。這幾年中央又一直大規(guī)律減稅降費,他們壓力也很大!
“減稅降費這里面有沒有操作空間呢?”房文賦問。
“那可不敢!睗M長安連連搖頭,“現(xiàn)在的金三系統(tǒng),厲害得很。別說操作了,如果有企業(yè)符合退稅條件,哪怕是幾毛錢,天涯海角都要追著退的。聽局里干部說,上次有個企業(yè)老板還跑過來發(fā)了一通脾氣,說稅務局非要給他們退200多塊錢退,他們都表示放棄了,愿意送給國家。稅務局不肯,硬要他們拿著蓋好章的資料送過來,死活給他們退了。企業(yè)又不敢得罪稅務局,那老板只能從外地花了將近一千塊錢坐高鐵回來退稅。”
林方政不悅道:“這不是搞形式主義嗎?為了這點錢,讓企業(yè)跑一趟,扯淡呢!
“稅務局也是沒辦法,要是不給企業(yè)退到位,上面就會通報,系統(tǒng)里就永遠存在疑點提示。他們省局市局好像還有專門的監(jiān)控通報措施,落實減稅降費不到位的,是要嚴肅處理的。林縣長你知道的,減稅降費是中央三令五申的政治任務,他們又是垂直機關,辦不好是要摘帽的。”
林方政也不好再說什么了,這樣的垂直單位,財政、人事都不依賴地方,縣委縣政府也控制不了什么,有些事還真只能商量著來。
這也是防止地方政府干預稅收,畢竟稅收是國家命脈,如果地方在人事、財政上對稅務卡了脖子,地方權力就會膨脹,影響中央集權。其他類似機構比如人民銀行、證監(jiān)、銀保監(jiān)、統(tǒng)計調查隊、海關等,都是中央垂直機關,也是出于牽制地方的考慮。
當然,這商量著來,不意味縣稅務局就可以和縣委縣政府平起平坐了。你的領導干部任免、干部管理、工資統(tǒng)籌雖然不歸縣里,甚至縣紀委一般也不會去查稅務局。但你至少是在我縣里辦公,還是有很多方面需要縣里予以支持的。所以,對于縣委縣政府的決策,只要不是明顯違反稅法的,縣稅務局還是會落實到位的。
房文賦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表格:“滿局長,我覺得有些小稅種,是有很大創(chuàng)收空間的。”
“創(chuàng)收?”林方政現(xiàn)在對這兩個字抵觸得很,頓時眉頭皺了起來。
“林縣長您別誤會,我說的創(chuàng)收,是征收的意思。我聽說,有些稅是完全的地方稅,征多征少全看地方,上面不會管。所以地方上在征收的時候,是有些故意放縱在里面的。”
“比方說?”林方政這才舒展眉頭。
房文賦拿著表格到林方政身邊,一邊指著表格一邊說:“比方說土地增值稅,今年的任務是1100萬,到現(xiàn)在為止,是完成了800多萬,這個數(shù)字我覺得明顯低了。還有耕地占用稅,今年的任務是8000萬,到現(xiàn)在還只完成了5000萬,我覺得也低了。房產(chǎn)稅、城鎮(zhèn)土地使用稅、契稅啥的也少得可憐,只有幾百萬。環(huán)保稅更是少得離譜,不到一百萬。這些稅種,我覺得都大有作為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