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對方會就此拋出舉報內(nèi)容,沒想到龐馨欣直接無視了,機鋒一轉(zhuǎn),提到了另外一個人:“你剛剛說的這些都是下屬或者同事,沒有提到一個領導。”
“領導?”林方政說,“我不知道你們要說哪一個!
“比方說,你們的副廳長,何天縱同志!币恢崩潇o盯著林方政的李副主任開口了。
林方政怔了一下:“何廳長,他正好分管我這一塊工作,平常接觸也不少。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領導!
李副主任淡淡道:“在我們的習慣中,評價一個人,一般會從思想政治、工作能力、生活作風幾個方面展開,你剛剛好像就提到了他的工作能力,是對另外兩個方面有不同意見嗎?”
犀利,太犀利了!這一剎那,林方政甚至都懷疑眼前這位李副主任,是不是還兼修過心理學,能從別人說的話中摘出沒說出來的部分。
其實,讓林方政驚訝的,并非是對方聽出什么話外之音,而是自己壓根沒有故意隱藏的意圖,只是下意識的夸了何天縱的工作能力,對于另外兩個方面沒有過多思考,內(nèi)心潛意識就排除了。
所以,才會讓他這么驚訝。因為,這位李副主任透過回答看到了你下意識的排斥感。
頓了一下,林方政回答:“思想政治上沒什么好說的,沒有看出有什么。至于生活作風上,確實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
“說說你知道的!
“我聽說他與某位女性有一些緋聞!
“是誰?”
“鐘小艷。”林方政沒有隱瞞,回答得很干脆。到了這一步,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相對于自己,對方明顯更重視何天縱;蛘哒f,自己只是一個藥引子,或者是摟草打兔子,順帶的。
“只是聽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李副主任的問話,龐馨欣安靜的坐在旁邊飛速敲擊鍵盤記錄,不時掃視林方政兩眼。
“不完全是,有些是親眼所見,但不敢確定!绷址秸告傅纴恚蟼月底,我陪同何廳長到部里開會,會議當晚,何廳請吃了一頓飯,我中途出來了一趟,然后回包廂的時候,看見他正摟著鐘小艷,樣子較為親密。因為那次出差,鐘小艷并沒有隨行,所以應該是臨時叫過來的!
“具體是哪一天?參加聚餐的還有哪些人?”
林方政說出了具體日期和另外參與聚餐的兩位老板身份。
李副主任翻了一下材料,確定林方政交代的情況與現(xiàn)有掌握材料能夠印證。
就在林方政以為對方應該順藤摸瓜,詢問飯局之后的事情,也就是牽扯出自己的視頻時,李副主任卻問道:“除了那一次,你還有撞見過他們之間的情況嗎?”
見林方政有些疑惑,李副主任說:“不如我給一點提示,你是否有撞見過他辦公室的異常。”
辦公室?林方政猛然抬頭,立即回憶起那晚加班時候去何天縱辦公室,現(xiàn)場聽到的活春宮。
他徹底震驚了,在劉建義給自己看的視頻里,并沒有那晚的相關內(nèi)容,紀委是怎么掌握的?
難道,還有人在傳遞其他線索?!省紀委究竟已經(jīng)掌握了多少?
竟然連這個都掌握了,豈不是說明,何天縱已經(jīng)基本上被查得透透了,叫自己過來,更多是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與線索吻合,把證據(jù)坐實?
既然如此,那根本沒有任何隱瞞必要了。
想到這里,林方政坦然了,難怪孫衛(wèi)宗提醒自己要實事求是,在他們面前,隱瞞只會增大自己的嫌疑。而眼下情況,是自己與何天縱徹底撇清關系的時候。
很多人都知道一個詞,叫“囚徒困境”,簡單解釋就是兩個同伙被捕后,分別審訊,兩人心里都知道,只要保持一致沉默,兩人都能開罪。但人性是趨利避害的,在分開的情況下,不信任的心墻就砌起來了,誰都不相信對方會為了自己而死守沉默,在這個時候,出賣對方主動交代還能爭取立功贖罪。結果就是兩個人互相揭發(fā),最終兩敗俱傷。
這個道理通俗易懂,每個人都會。但恰恰是在自以為懂的情況下,往往會誤入歧途。
比方說,有的人被審查后,會天真的認為,只要咬死不松口,保住領導,就有機會撈自己一把。殊不知,這樣對抗組織的行為,非但保不住對方,反而會加重自己的后果,也喪失了自首立功的機會。
中國沒有“米蘭達警告”,任何人在面對審查訊問,都有配合調(diào)查的義務,沒有沉默權。
中國司法也不奉行“無罪推定”,你的沉默將被視為對司法機關的挑釁,只會迎來更嚴重“鐵拳”。
有罪認罪,有冤伸冤,裝聾作啞算怎么回事?
林方政毫不猶豫,將那晚聽到的情形訴說了一遍。
李副主任不動神色點了點頭,似乎表示贊賞。接著說:“你可以繼續(xù)說下去,有關何天縱,你所知道的一切!
很顯然,他已經(jīng)通過這兩個問題,攻下了林方政的防備心理,讓對方明白,擺在面前的只有全面坦白這一條路了。
林方政深吸一口氣,既然有這么多力量要推倒何天縱,也不在乎多自己一個了,那就加把火,送他上路吧。
在他的娓娓敘述中,這兩年有關何天縱違規(guī)接受宴請、擁有秘密據(jù)點、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系、甚至威脅白雪進行進行潛規(guī)則的事情全部抖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