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秦五這般吩咐歸吩咐,廚房卻也不敢真的就亂燉一通送過來,還是叫人詢問了大夫之后,方才謹(jǐn)遵醫(yī)囑地?zé)趿诵┣逖a(bǔ)之物。
但半桶飯倒是一點兒都不少地提來了。
云六自個兒倒是沒這么大的飯量,秦五也并非就是真的將人當(dāng)牛來喂的——這半桶飯不是給云六一個人準(zhǔn)備的,他也還沒吃晚飯。
自將軍中毒以來,他便不曾睡過一個好覺,吃過一頓好飯,縱然是吃那也是恐沒力氣替將軍跑前跑后辦事,只得逼著自己往肚子里塞,是咸淡好壞吃不出、塞少了不知餓塞多了也不知撐的那一種。
而現(xiàn)下將軍脫險,好兄弟也醒了,總算是能吃一頓像樣兒的了!
秦五端起滿滿一大碗堆尖兒的米飯,同云六手里的那碗碰了碰:“今日咱倆好好吃一頓慶祝慶祝!”
干飯慶祝?
云六皺眉看他一眼——這兒子不單老,還傻。
秦五大口扒著飯,吃得那叫一個高興痛快,一碗飯很快見了底,又叫人滿上一碗。
云六看得再次皺眉:“你就不能吃慢些?”
便是把頭割下來直接往里倒只怕都沒他吃得快!
一旁幫忙盛飯的趙俞看得眨了眨眼。
他怎么覺得……自從云守備經(jīng)歷過男扮女裝那一遭過后,身上的氣質(zhì)也莫名跟著有了改變呢?
譬如現(xiàn)下這一幕,他怎么瞧怎么覺得有一種……飯桌上當(dāng)娘的管著兒子別吃太快怕孩子噎著的感覺!
正瞪著秦五的云六可不是這么想的——
他不過才喝了半碗湯,這貨一桌子菜都快要給他拱沒咯!
……
一頓飯吃罷,云六覺得身上的力氣恢復(fù)了不少,便由秦五扶著去了鎮(zhèn)國公處。
“云六叔,您醒了。”
見得云六,阿葵眼睛微亮,福身行禮。
云六點頭,看向床榻上的鎮(zhèn)國公:“我來看看將軍……”
聲音放得很輕,恐驚擾到昏睡中的老人。
“方才婢子喂著老太爺喝了碗補(bǔ)湯!卑⒖谂哉f道:“雖是咽一半灑一半,但也比昨日里好許多了。”
秦五聽得露出笑容:“那就好!”
這便說明將軍已經(jīng)在慢慢恢復(fù)了。
云六走到床邊,看著消瘦到兩頰凹陷的老人,鼻子當(dāng)即一酸——將軍受苦了。
“怎不見王爺?”秦五壓低聲音向阿葵問道。
“方才有一名王府近隨來尋,王爺應(yīng)是去隔壁書房了。”
這些天,燕王除了交待下屬外出辦事之外,多半時間也是守在鎮(zhèn)國公左右,而為防被人盯上,從不曾離開過議事館半步。
云六聽得一愣:“王爺?哪位王爺在此?”
他一路上可半點風(fēng)聲都沒聽到過。
而秦五這模樣,可見對方在此多半是不為人知的——
“方才忘記同你說了,半月前燕王殿下便秘密來了東元!鼻匚暹@才想到與好友說起:“將軍中毒昏迷的這些時日,多虧了王爺……”
他將燕王如何幫忙如何時刻提醒他該如何應(yīng)對局面的事情都大致說了。
云六聽得既意外又恍然。
意外的是燕王為何會來此?
燕王的為人他算大致知曉,而對方的謹(jǐn)慎他也是看在眼中的,若說是察覺到了什么,想提醒他家將軍,只需派了親隨送信即可,按說本不必親自行此冒險之事……
恍然的則是——
他就知道秦五沒這本事可以將局面把控得這般安穩(wěn),合著是燕王在背后拿主意。
但無論燕王此行是何目的,現(xiàn)下幫了忙便是友非敵——
在秦五的陪同下,云六前去求見了燕王,并道謝。
“這謝字倒不必了!毖嗤踝跁负螅可谷唬骸氨就跻膊⑽磶偷蒙鲜裁疵。若說救下將軍的功勞,無疑應(yīng)是云守備的。”
“功勞二字在下當(dāng)不起,不過是奉命跑腿罷了。”
秦五聽到這里,便隨口問道:“我正想問你來著,這靈樗芝究竟是從何處尋得的?”
他為了找這玩意兒可是急得頭發(fā)都薅掉不知多少把了。
云六不知靈樗芝為何物,但猜也猜到是拿來替將軍解毒的解藥,只道:“解藥皆是姑娘所尋,我不曾經(jīng)過手!
但他隱隱約約知道此事吳世孫似乎也有參與——
而這樣的話,自是不宜當(dāng)著外人的面多說的。
現(xiàn)下局勢未明,他們姑娘和定南王府吳世孫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也不好讓燕王知曉。
“想來許姑娘定是費心頗多,好在功夫不負(fù)有心人。”提到兒媳婦,燕王便忍不住目露欣賞欣慰之色。
此番將軍得以脫險,歸根結(jié)底還是解藥送的足夠及時,將軍被救下,小姑娘所行便是力挽狂瀾之功。
但余下之事,還需小心應(yīng)對……
“想來將軍‘重病’的消息,必然已經(jīng)傳入了京中!毖嗤蹩粗匚逶屏V定地道:“于情于理于謀,皇上都必會派遣欽差前來東元!
這網(wǎng)是皇帝灑下的,在皇帝眼中,現(xiàn)下必然已到了收網(wǎng)之日,借著探看病重功臣的由頭前來,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
提到皇上二字,秦五便覺恨得牙根發(fā)癢。
這時聽燕王問道:“若欽差抵達(dá)之后,將軍仍未能轉(zhuǎn)醒的話,不知二位打算如何應(yīng)對?”
“來一個殺一個!我先替將軍出口惡氣!”
看著喊打喊殺的秦五,云六皺了皺眉:“你說殺便殺?你做主還是將軍做主?”
秦五振振有詞:“不過是皇帝的幫兇罷了!前有一個元召,便是將軍親手?jǐn)貧?”
此事不是秘密,早傳回了京中鎮(zhèn)國公府,云六亦有聽聞:“元召彼時是因意圖攪亂休戰(zhàn)之事,觸犯了軍法,又事關(guān)大慶顏面、東元城百姓安!獙④姎⑺,實有法理可依,日后任誰也不敢說將軍做得不對!你要殺欽差?有什么理由?”
秦五聽得眼一瞪——真把他當(dāng)兒子訓(xùn)呢這是!
他需要什么理由?
狗昏君險些害死了將軍,此事注定不能善了,他殺個欽差出氣還要找理由嗎?
“你怕是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云六看著他,定聲道:“大老爺和姑娘如今還在京中,不是由你亂來的時候!
誰不知道說殺就殺才大快人心,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一上來便耍狠用蠻勁兒,才更容易被人看準(zhǔn)弱處一招制住。
“……”原本氣鼓鼓雄赳赳如頭牛般的秦五聽得這一句,一肚子氣兒頓時癟了下來。
對啊,姑娘還在京中呢,他竟險些要忘了……
哎,果然還是將軍說得對——腦子不夠用那就老實聽話吧。
云六懶得再理他,看向燕王,詢問道:“不知王爺可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