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岳稚川道:“這大槐樹村我倒是聽說過,而且,這里確實以前有木匠。聽說,這里的大戶人家就姓喻,清代的時候,還出過一個內(nèi)務府營造司的六品官,據(jù)說就是管宮中木構營造的。我母親活著的時候,好像確實認識一個姓喻的木匠,可我沒交集啊!
“這樣啊,那就算了!”我想了想道:“這件事,若是沒有交情的,我還真沒法請教。算了,以后再說吧!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城隍廟前。
到底是南方經(jīng)濟發(fā)達城市啊,姑蘇的城隍廟號稱在郊區(qū),可比云城的市政府都氣派。前堂就三大間,正堂七大間,黃墻綠瓦,金頂彩地,整個廟宇全都是紅黃綠三色彩燈,不說金碧輝煌吧,那也是人間天上了。
此刻都大半夜了,竟然還十分熱鬧。
廟宇前是整整一個街區(qū)的鬧市,鐵板的,燒烤的,提留著籠子賣鳥的;抽煙的,喝酒的,牽著繩子遛狗的;趕路的,閑聊的,還有兩個拉皮條的……總之,夜生活豐富多彩,知道這是城隍廟,不知道還以為到了南天門呢。
“真好啊,這才是人間生活啊。擺攤的,不被沒收,吃燒烤的,不被群毆,夫復何求啊。所以,發(fā)展經(jīng)濟,還得看你們啊!
岳稚川一笑道:“你好,我好,大家好,唯獨苦了城隍爺。我一直琢磨,這城隍爺都是半夜辦差。你說,這么多人在這吃吃喝喝,那鎖魂的差官怎么公辦啊!
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正色道:“一樣啊。這形形色色的人中,你知道哪個是鬼,哪個是人,哪個是差,哪個是犯啊!
岳稚川聽我這么一說,頓時大悟道:“你說的也是啊,都是肉眼凡胎,誰認識誰啊。你坐在這吃著螺螄粉,滂臭,沒準,在你身邊走過抱著大榴蓮的游客,實際上那就是個差官,手里拎的就是個骷髏頭,也是滂臭!
“再說了。不管是城隍,還是土地,不管是三清還是諸佛,乃至各路神仙,他們的目的不就是要人間太平安樂嘛?裳矍斑@景象就是太平安。〉埠屠习傩仗桨矘烦凑{(diào),那就不是好神仙。所以,城隍爺看見此情此景,應該感到欣慰啊。和自己辦公費點勁相比,大家開心不更重要?”
岳稚川笑道:“道理淺顯易懂,可惜那些手里有點小權的王八蛋就是不辦人事啊!
“對了,說正事,這讓燒夜香嗎?”
“讓啊,全天候開放。不過,好像不建議游客進后殿,說是里面的神仙太陰森,怕嚇到人!
“不建議就是不禁止,成,你在外邊吧,我自己進去。”
“不用我陪著嗎?”
“不用。不管怎么說,城隍廟是陰氣重的地方。你歲數(shù)大了,離得遠點更好!
“你才年紀大了呢!”岳稚川氣呼呼地停在了門口,朝著一個擺攤的姑娘開始放電。這老不正經(jīng),一把年紀了,也不忘泡妞。
我徑直進了廟宇,前殿燒香、游覽的很挺多,可后院就安靜下來了。
畢竟,城隍的殿宇里,供奉的不是陰司就是差官,哪個不是相貌猙獰?
我進后院的時候,見我是個年輕人,還有工作人員相攔勸阻。告訴我,后院不太適合夜里參觀。
我直接掏出兩根香火,正色道:“放心,別看我年紀小,經(jīng)歷的可不少。武當練過功,茅山掏過鳥,不怕的!
人家一笑,見我準備了金錁子,就知道我是專門來燒夜香的,很識趣,也就不攔著了。
干我們這行的,去的最多的廟就是城隍廟。
因為對待鬼祟,直接殺的,或者超度的,終究是少數(shù)。巨大多數(shù)的陰魂都是冤死鬼。處理不了,就只能交給城隍廟,是賞是罰,是生是死,也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后殿前,一個人都沒有。
我輕車熟路,先按照規(guī)矩,上了三柱大香,然后就開始燒金錁、銀錠,最后燒超度經(jīng)文,搞定了才進殿。
滿殿的神像,照舊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從容地說著自己的來意,并將封存了兩個焱公的紙袋拿了出來。
就和求人辦事一樣,先前燒的東西,只能算是給點好處,此刻我又拿出剩下的六柱大香,一股腦在像前的內(nèi)爐里點著了。
“城隍爺,開個恩吧。她們兩個也夠凄慘的,二十多歲,燒身而死。八十歲的老鬼,身上干凈,沒惡事在身,還有修為,在關二爺像前學過規(guī)矩,留在你這當個差再合適不過了。我無以為謝,只能用幾株清香以作感激了!
說完這話,我就磕頭拜了三拜。
哪料,天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聽見了奇怪的聲音,這可是以往沒有的經(jīng)歷。
“公爺,這小子是給兩個老鬼求職的,送了不少金錁、銀錠,也算是守規(guī)矩。”
“是啊,咱查了,這兩人也確實夠慘的,死了八十多年了,冤死,殺人老婦在冥間早就伏誅了,這兩個卻輪回不了了。”
“要不,咱們就留下?”
“你們說留下就留下,要我這城隍爺干什么?一個小小天師,還敢安排起人手來了,而且一次還兩個,把我這當收容站了?”
我靠!
我竟然能聽見這些小神祇的聲音了。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正色道:“暗主城隍,保國安民陰陽斷。顯佑伯主,定邦護魂善惡分。城隍爺,這可是您的職責啊。您說,這投胎投不了,又沒過錯不可殺,我不把他們給您,給誰?”
我這一抬頭不消說,結果竟然看見了這幾個身穿緇衣陰吏的真身。
他們也傻眼了,那左邊的紅衣尖帽案曹瞪著眼睛,指著自己道:“你……你看得見我們?我們可用了冥吏的隱身術啊。”
我機械地點點頭,趕緊低頭道:“不好意識,各位官爺,我……我也不是故意窺測威容的,不知怎么,就突然看見了……千萬別和我計較……”
誰料,那城隍哇的一聲大叫了起來,“帝君!”
我愣了愣,小心翼翼抬了抬頭,心道,這是說什么額……
城隍又仔細打量了我?guī)籽,這才長出一口氣。
“我的天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太像了……”
我只聽見他嘀咕,卻沒聽見他說了什么,便繼續(xù)道:“城隍爺,這兩個人您……”
“收,必須收,一定收!”城隍馬上道:“你說收,我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