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山里,經(jīng)常吃阿爺用火烤出來的山雞兔子,味道也就那樣。
直到后來跑出了山,第一次烤羊肉串,才知道,原來加了調(diào)料的肉,吃起來味道竟然如此不一般。
所以,我不知道郁庭禮后不后悔,在仇恨和被仇恨中過了一輩子,不枯燥無味嗎?
也就是那時候,我暗暗發(fā)誓,我絕不和郁庭禮一樣,我的生活,一定要豐富多彩,就像這烤羊肉串一樣,上好的肉,不做出地道的味道,只為了填飽肚子,那有什么意思?
哪成想,一語成讖。
如今我竟然成了羊肉串,掉進這梵天焰里。我像是漏氣的氣球,盡可能懸浮著,不被火焰吞噬。
可這本來就不多的氣兒,散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姓羅的掉進圣尊的陷阱里了!”
“便宜他了!”
“便宜?呵呵,有什么比火燒成灰痛苦嗎?”
“羅天,你有本事長翅膀飛上來啊!”
黃瑭幾個人沖了過來,居高臨下嘲弄道。
卻聽吳楊超怒不可遏,大喝道:“你們這群飯桶,還有臉在這吠吠狂言。一個半殘血的羅天竟然打成這樣,大戰(zhàn)未起,就一死一傷我的干將。∵不快給我去追那幾個人,我不希望在我出來之前,再有這樣的殘局,滾!”
黃瑭等人被罵的狗血噴頭,只得恨恨地瞥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羅天,說真的,你比你爹差多了!
蠶繭里最后幽幽傳來了一聲冷笑,一道掌風襲來,我忽悠一下,墜了下去,身后那大地裂隙,好像也在一瞬間關閉了。
炙熱的火焰剎那間將我包圍,等待我的末日,來了。
“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就在我攤開手,板板正正,準備自墜火中的時候,耳畔竟然傳來了岳敖的聲音。
然后周圍溫度驟降,我像是被什么包裹起來了是的。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站在了一個半透明的球體里。
外面還能看見翻滾的赤色火焰,而眼前,正悠然坐著岳敖。
“行啊,被梵天焰烤了半天了,竟然還沒倒下,你雖然未飛升,但足以使入圣之極的修為了!”岳敖斜眼撇著我,莞爾一笑。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沒了剛才的好奇支撐,軟綿綿就倒下了。
趴在地上,渾身抽搐,就像是挨了電棍。
岳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我,絲毫沒有讓我起來的意思。
“嘖嘖,你這動作,有點像是釣上岸的大鯰魚啊……”
靠!
這老哥……不不,這老叔不靠譜啊,我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在那浮想聯(lián)翩。
“不用這么看我!”岳敖道:“你這體質(zhì),只要沒直接死,就還死不了,抽搐會就好了……”
這算是安慰人嗎?
不過他說的沒錯,抽搐了一會,我就不動了……但我懷疑,不是我恢復了,而是我連抽搐的力氣都沒了。
我現(xiàn)在的德性,就像是餓了八頓的哈巴狗,慘兮兮。
“見過你兩次了吧?每一次你都嘴巴嘚嘚嘚,手腳不停歇的動呀動,就好像你有許許多多的想法,許許多多的事一樣。難得你現(xiàn)在能平心靜氣地在我面前,你就在哪老實待會吧!”
我這是平心靜氣嗎?
我這是“回光返照”。
“岳先生,你就打算這樣看著我了嗎?”
“這樣不好嗎?我確實能給你點內(nèi)力,可我擔心,你跳起來又開始瞎折騰,還不如這樣在那趴會呢!咱們爺兩個聊聊天吧。”
“我會死的!你卻讓我聊天?”
“你見哪個要死的,中氣足這么足的?你現(xiàn)在是魔修,不容易死的……我們的老對手夜摩天羅,靠著寄生都能重生!痹腊竭@家伙果真說到做到,就讓我趴在這。
“你小時候在哪長大?你母親還好嗎?你那小女友是姑蘇人對不對?我也是……”
他還真碎碎念上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聊這些八竿子戳不著的破話題。
我堵著氣,不想搭理他。
老子就算死,也得站著死,不能哈巴狗一樣趴著死。
我咬著牙關,想爬起來,哪怕坐起來也好啊?梢磺卸际峭絼,我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掙扎了許久,還是原地沒動。
“小子,你就從來沒有靜下心來過嗎?”
“靜心?”我大聲賭氣道:“我當初在山里,兩個喘息的牲口都見不著,餓了挖樹根吃,渴了吃積雪,你覺得我卻靜心嗎?”
“一個人,不等于靜心。”
岳敖道:“以虛靜之心看待萬物的變化,守住內(nèi)心的平靜,就能把握大道的本質(zhì)。我說的靜心,不是身體的安忍,而是你內(nèi)在的波瀾。你知道為什么你修行了這么多門類的方術和修為,卻為什么沒有渡劫和飛升嗎?”
“因為我不想渡劫和飛升!”
“非也,渡劫和飛升,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事,而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之所以沒有這些際遇,就是因為,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你的心里,一直沒有安全感,被生存所困,被仇恨所擾,被自己把自己為難。你人前人后,都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人前人后,又都要把一件事,思慮出去十步,幾十步,唯恐被人制肘,所以,讓你的內(nèi)心從來就沒安靜過。至虛極守靜,保自然之和,萬物將自賓。當你真正享受一切,接納一切的時候,才會把身體里所有的修為和術法,都發(fā)揮到極致!
沒有安全感……
我是這樣嗎?
我就真的沒有靜下來過?
仔細想一想,好像這么多年來,我確實沒有一刻真正的舒心。那些年,我連睡覺都要提防著阿爺?shù)呐按,逃走之后,有無事不可防止被他找到。哪怕是我后來,能抗衡阿爺之后,我好像每天夜里,都要面相門口而臥才能睡著。
可這不能怪我啊。
陳舊的傷,哪有完全的愈合啊。就算皮包骨,長上了新肉,可記憶就像是潮濕的苔蘚,只要一下雨,附著之處,便會隱隱作痛。
“你是不是恨你父親?”
“我……”我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