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這兩男一女買票進入了海州最著名的游樂園——歡快谷。
與其他帶小孩來玩的游客不同,他們仨看起來一點都不歡快。
為首的男人面無表情,默默走路。
緊跟在他旁邊的男人手捧三國演義,喋喋不休地解釋著什么。
少女則跟在后頭抽煙,疑惑地聽著。
“說老實話,我聽那倆小子說要找你報仇的時候,內心是不拒絕的。但是,天地良心,他們絕對不是我派去的,否則我不得好死!
“李老師,我現在真的服了,你是講道義的人,我現在就想跟你和解。
“你看,這是小可的借條、身份證,我都帶來了。還有她那個照片,我已經叫人刪了,絕對沒有外傳。
“另外,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套名著差不多兩公斤,我特意帶來送你的!”
豹哥說著,將東西雙手奉上。
李從武沒有接,還是沉默地走著,在掂量兩公斤名著價值幾何時 ,心里還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豹哥始終都認為只有馬鴨和張龍兩個人去找了他,在這一點上似乎并沒有撒謊。
豹哥見李從武不為所動,連忙又道:
“還有,在學校旁邊打斷小可胳膊的也不是我的人!我就這么說吧,那件事是誰干的,他們全家死光光!”
他聲色俱厲,認為這事反正與自己無關,自然說得越狠越好!
可不料,話音剛落,后背就像遭到炮彈轟擊,只感覺一股巨大的推背感附體,七十五公斤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彈射起步,朝前飛撲,重重摔趴在地。
四周的人側目看向這邊,不知道發(fā)生了甚么事。
這一下連李從武也懵了,回頭看著周楚,一臉驚疑,忽然想起了她上午在車上罵陳小可是“二五仔”的事。
果然,只見周楚十分惱火,對地上的豹哥罵道:“草,你再給我罵一句試試?”
好家伙,破案了,陳小可竟然是周楚打的……李從武真是萬萬沒想到。
其實,周楚壓根就沒打算隱瞞這件事,她一直以為陳小可自己心里是有點逼數的,而李老師也能猜到是她。
看著面前的暴徒女友,李從武腦子有點短路,一時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豹哥摔得差點背過氣去,好在有三國演義的保護,臉沒磕地,緩過勁后爬了起來。
痛歸痛,怒歸怒,看著周楚,他完全生不起還手之念,只驚嘆李老師身邊真就沒普通人,一個女學生的腿力竟恐怖如斯。ㄔ谵k公室門口聽陳小可三人說的)
在腦筋急轉彎后,他也悟出了周楚剛才的潛臺詞,登時喜出望外,感覺這一腳沒白挨。
“原來是同學之間鬧矛盾啊,不好意思,姑娘,剛才是叔說錯話了,無意冒犯!”豹哥損人利己地說道:
“李老師,你看,我確實是被冤枉的,這下你總相信了吧?”
李從武無語凝噎,看周楚的目光嚴厲起來。
周楚這下也悟了,原來李老師壓根沒想到是自己,但事已至此,藏也藏不住了,她干脆大方說道:
“那個二五仔給老師告密,害我被開除,不該打嗎?”
聽見這理由,豹哥都無語了,沒曾想自己的殺身之禍竟是由一次向老師打小報告的事情所引發(fā)。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沒有這事,他也會讓馬榮把陳小可的內內照發(fā)到學校,恐怕最終還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李從武見周楚理直氣壯,心中十分惱火,但豹哥還沒解決,又不好發(fā)作,于是努力維持著面無表情,轉身繼續(xù)走。
很快,他們來到了云霄飛車底下。
“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李從武終于開口了,然后二話不說買了兩張票。
胡瑞豹見狀一愣,隨即便明白了,李老師找的地方竟然就是云霄飛車的座位上。
仰望蒼穹下龍飛鳳舞的巨軌,他瞬間恐慌起來,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說道:
“還是換個地方吧,我有恐高癥,而且這玩意也不安全,你沒看前段時間的新聞嗎,就是這里的過山車出事了,二十多個人受傷,四個人進icu差點見閻王了!
“剛出過事的設備不是更安全嗎?”,李從武把手機、鑰匙等物品都從口袋掏出來,交給了周楚。
他確實看過這個新聞,正因如此,才特意帶豹哥來玩。
以前黎妮也愛玩這些,但他也覺得很不安全,總哄她別玩。
但今時不同往日,李從武內心更豪放了,而且他就不信自己有意避禍,純意外事故還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除非是人為制造的,沾染因果太多。
他已經想好了,即使算豹哥沒打陳小可,那兩個殺手絕對和他脫不了關系,待會如果聊得不好,那就立刻爆發(fā)氣運,詛咒這廝一個人從天下砸下來。
如果詛咒沒成功,那歡快谷還有大擺錘、原地升天、空中飛人、旋轉木馬極速版……一個比一個刺激。
“死亡總是不期而至啊~”豹哥意味深長道:“馬榮下午坐電梯都差點掛了,我真不敢坐這玩意,換個地方聊吧,李老師!
“我陪你一起坐,你怕什么?”
李從武捧起他手上的三國演義掂了掂重量,淡淡說道:
“機會給你了,要是想聊,就趕緊把身上的東西都拿出來,讓她幫你拿著。
“不想聊,現在可以走了!
言罷,他自顧自檢票進場了。
豹哥目光陰晴不定,很快一咬牙,也把身上所有東西都給了周楚,還配合她搜了搜身,然后一溜小跑跟了進去。
此時,云霄飛車已蓄勢待發(fā),上面還有一大半空位。
見李從武站在了靠近車頭的地方,豹哥試探著說:“李老師,我們靠后點坐吧?”
李從武知道他是害怕坐在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嘴角似歪非歪,玩味道:“你來選吧,我跟著你坐!
豹哥猶豫幾秒,帶他走到中排座位邊上,正要上車,卻又狐疑地停住了,轉而請李從武先上。
等李從武進去坐好,胡瑞豹直接坐到了他背后,認為這樣可以盡量降低他在過程中對自己下黑手的可能性。到時只要飛車不整體脫軌,自己座位上的安全設備又不出問題,應該是安全的。
李從武什么都沒說,等工作人員過來綁好安全帶,放下安全護欄,便靠在椅背上,偏頭說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你的命就值那一百萬嗎?”
豹哥聞言,感覺終于求生有門了,忙道:
“李老師,那倆小子真不是我指使的,但這事畢竟和我有關系,也給你造成了麻煩,所以我愿意補償。要不你說個數,只要在承受范圍內,我馬上湊出來給你!
李從武其實已經心動了。
現在龍清顏的房子涉及罰款糾紛,要是再拖著不搞定,有關部門很可能會強制走法拍流程。
但覓姐拖著不打款,四百多萬的資金空缺著實難以在短期內解決。
如果胡瑞豹真的甘心賠錢和解,那何樂而不為呢?
畢竟要他一條命又沒什么卯用,而且他已經認慫了,放過他也不算殺伐不果斷。
但李從武拿不準他的承受范圍是多少,因為王喆只幫忙查過他的戶口,沒查過實際資產,光看一臺賓利根本說明不了什么。
而且,李從武覺得現在也不能像市井小民一樣討價還價,這只會降低氣場,不利于鎮(zhèn)壓胡瑞豹的異心。
斟酌片刻后,他淡淡說道:
“不要廢話,直接告訴我,你的命值多少錢就行了。”
胡瑞豹本來打算以三百萬為基準進行談判,然后見風使舵,可一聽這話,有點不敢開口了,惶惶想道:
“萬一三百萬不夠李老師塞牙縫,那他不就直接要命了?多少才不算少呢?他要是胃口太大,那還不如跑路。
就在這時,只聽安全提示音在耳旁響起,車體突然一顫,驚得胡瑞豹一哆嗦。
伴隨著游客們的驚呼聲,云霄飛車緩緩開動。
看著李從武的后腦勺與前方的上升軌道,胡瑞豹的恐懼感一下子放大了百倍,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后的開口機會了!。
想起黃毛、王虎、張龍、馬鴨的音容笑貌與五臟六腑,想起兩小時前自由落體的電梯,胡瑞豹感覺現在即使根本想不出李老師要怎么弄死自己,但還是很可能被弄死!
畢竟,他的手段神鬼莫測,防不勝防。
呼吸間,他急中生智,抓住最后的時機說道:
“李老師,我們最近分出團隊,新成立了一家資產管理公司(‘暴力’催債公司,低買高收,比如一億的欠款兩千萬買了,能收多少看本事),投資很大,我把錢都砸進去了。
“這樣,下去之后我馬上給你湊齊三百萬現金,然后我再分你新公司10%的干股!
“以后你什么都不用管,坐在家里分紅就行了。如果我們有事請你幫忙,另外再給錢。
“你放心,現在經濟不景氣,欠債的特別多,這公司絕對能賺錢!
“另外,前三年我保證你每年至少分紅100萬,不夠數的我自掏腰包給你湊上~”
話語戛然而止,不是他說完了,而是飛車已經彈射加速,爬升到高點后又猛然下墜,把他的魂甩在了身后,好似要帶著他直達陰間。
驚恐的尖叫聲在半空回響,忽高忽低,飄忽不定。
兩分鐘后,飛車帶著乘客平安落地,緩緩回到了原點。
李從武面色蒼白,頭上又有了腦震蕩的感覺,估計再去坐一次大擺錘就要躺下了。
深吸一口氣,他轉頭淡淡說道:
“就這樣吧,你再幫我一個小忙,之前的事就算了。今后好自為之,千萬不要再耍小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