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跟在傭人的身后,穿過了宅邸走廊,向著大廳走去。
直到走到大廳門前,他猛的聽到一道聲響。
“你瘋了嗎?”
“你在大街上帶回來個流民,然后就打算跟他結(jié)婚?”
那熟悉到幾乎沒怎么變過的聲音,讓維克托一下就判斷出了對方是誰。
格溫的長姐,凱芙拉。
十年之前,正是通過他的一手操控,再加上艾麗卡的幫忙,讓凱芙拉免死于貪欲惡魔之手。
于是,她便一直活到了現(xiàn)在。
作為格溫最后的親人,凱芙拉同樣是一位精明的政客。
維克托相信他能在凱芙拉這里得到他想要的情報。
“格溫!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如今你站在的這個位置,做出這樣的事情是絕對會被人說閑話的!”
“那就都殺了,讓他們閉嘴!
最后的一句冰冷話語,是從格溫的口中說出的。
隨后,凱芙拉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格溫,你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身為正義騎士的她,居然因為一個流民,要把那些說閑話的貴族都殺了?
真要這么做了,那她還對得起自己的騎士誓約嗎?
她難以相信那個流民到底給格溫灌了什么迷魂湯。
竟然能夠讓格溫這種正義到無情的騎士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初次見面就能讓格溫放下對維克托的迷戀,轉(zhuǎn)到對方身上?
凱芙拉不禁對自己那已經(jīng)死去了十年的妹夫感到悲哀。
稍作情緒調(diào)整后,她再次對格溫說道:
“格溫,你聽我說,姐姐不妨礙你去愛上另外一個男人,這是你的自由!
“克萊文納家也不會用一個早已名存實亡的婚約將你束縛,因為我們都清楚維克托……”
說到這里,凱芙拉去仔細的看向格溫的表情變化。
卻見她那冰冷的面龐竟然毫無波動。
這一刻,她心中不禁嘆息。
完了,即便提及維克托的死亡,也無法激起格溫絲毫情緒的波動了。
怎么現(xiàn)在,格溫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這個妹妹,不會真的對一個剛見面的流民動了情吧?
“最后,我還是要勸你深思熟慮,格溫!
凱芙拉下沉了眉頭,一臉嚴肅地對著格溫叮囑道:
“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去愛上一個你并不了解的人。”
可是,聽到這句話后,格溫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仿佛完全沒聽進去一樣,淡淡說道:
“我意已決!
“而且,克萊文納家族也不會反對。”
“什么?”
聽到這個回答后,凱芙拉徹底炸了毛。
一頭紫發(fā)宛如紫色瀑布般垂下,幾乎顫抖成幾條流動的縷絲。
她這個妹妹怎么這么不聽話了?還說什么克萊文納家不會介意?
哪怕是格溫再看上了誰,在長久時間的接觸下最后決定結(jié)婚,她也不會這么生氣。
那是格溫的自由戀愛,她和克萊文納家都沒有反對的權(quán)利。
可現(xiàn)在,格溫隨便在大街上撿回一個流民就決定結(jié)婚,還告訴她克萊文納家不會介意?
雖然兩家之間的婚約名存實亡,但格溫的行為不就是在打克萊文納家的臉嗎!
凱芙拉咬牙切齒,最后,她直接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一拍桌子。
第一次露出對格溫的憤怒:
“你在開什么玩笑!非要跟莉雅斷絕了關(guān)系你才肯罷休嗎?”
“還說什么克萊文納家不會介意?我告訴你!要是想讓她不介意,除非跟你結(jié)婚的人是維克……”
吱呀——
隨著推門聲,大廳的門緩緩打開。
而此時,維克托正站在門口,靠著門框。
眼看著凱芙拉站起來訓(xùn)斥著格溫,同時腦袋轉(zhuǎn)向了這邊。
原本憤怒的言語頓時戛然而止,表情呆滯的說出了最后一個字。
“托?”
……
此時,維克托已經(jīng)坐在了沙發(fā)上,而凱芙拉則坐在他的對面,表情嚴肅。
她的目光不時在維克托身上游走,仔細打量著這個‘死而復(fù)生’的妹夫。
她的心中充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的情緒,喃喃發(fā)感嘆道:
“像,真像啊……”
他的舉止,他的氣質(zhì),和原本的維克托如出一轍。
如果不是那只標志性的獨眼烏鴉不在,她幾乎就要斷言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真正的維克托。
被對方打量著,維克托同樣在打量著凱芙拉。
除了顯得更為成熟外,她的外貌自維克托離開之前似乎并未有絲毫改變。
維克托并不奇怪。
這就是獵魔人。
一旦成為獵魔人,外貌就會永久地定格,永遠不會隨歲月而變老。
這點在克勞蒂亞皇后身上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她與奧伯利年齡相仿,但幾十年過去,奧伯利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滄桑之態(tài)。
但皇后依然風(fēng)韻猶存。
當然,奧伯利的迅速衰老在很大程度上在于他是一個耗費氣血的戰(zhàn)士。
盡管如此,時間的流逝確實在他的容貌上留下了痕跡。
但很快,凱芙拉的神情再次變得嚴肅。
她交疊著雙腿而坐,那雙深邃的紫色眼睛閃爍著審判般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維克托。
“你騙得了格溫,但你騙不了我。”
“說吧,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冒充維克托的模樣?”
格溫已經(jīng)被她支開了,
不然,有些話她實在是沒辦法當著那個戀愛腦的面,對面前這個和維克托極為相似的男人說。
而且,更讓凱芙拉感到氣憤的是,
剛才她在讓格溫離開的時候,格溫根本不為所動。
最后,還是面前這個神似維克托的假扮者說了一句話。
“你先離開一會兒,我和凱芙拉獨自說些話!
格溫就非常聽話,乖巧的離開了。
整個大廳,只剩下她和面前的維克托。
此刻,凱芙拉心中充滿了揭穿這個冒牌維克托的決心。
至于她為什么堅信面前的維克托一定是假的?
因為死者不可能復(fù)生,而且克萊文納家族已經(jīng)明確了維克托的死訊。
半年前,莉雅·克萊文納已經(jīng)為維克托守墓了十年,并正式接管了克萊文納家族的家主一位。
想到這里,凱芙拉不禁感到有些胸悶。
初次拜訪莉雅時,她就能從對方那充滿憂郁的眼眸中感受到深沉的悲傷。
然而不知為何,她卻隱約在莉雅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就仿佛在期待著什么一樣。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每年回訪莉雅的凱芙拉逐漸察覺。
莉雅眼中那僅存的一絲希望,正在漸漸黯淡。
此消彼長,失望和絕望也隨著時間逐漸累積,沉重的痛苦和煎熬如陰影般籠罩著她。
她眼中的希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悲痛。
直到最后一次,也就是凱芙拉最近一次見到莉雅時。
她發(fā)現(xiàn)莉雅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
眼中的希望和色彩已經(jīng)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麻木。
就連悲傷的神色都已經(jīng)消散,如同冰石一般的面容扯著充滿社交性的虛假笑意。
成為家主的她,最終失去了曾經(jīng)的全部熱情,不再如同當年充滿活力。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維克托。
可是她又能夠?qū)S克托說些什么?難道維克托做錯了嗎?
他在對抗天神,為了國家犧牲,誰也說不出他的錯誤。
而如今,這個冒充維克托的流民竟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在德林宅邸,甚至俘獲了格溫的心。
一想到這里,凱芙拉就氣憤不已,身體難以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她冷冷的笑著,想著一定要將這個男人的偽裝戳破。
把他關(guān)入大牢,處以極刑。
然而,坐在沙發(fā)上的維克托似乎毫不畏懼。
反而表現(xiàn)得像真正的維克托一樣鎮(zhèn)定自若,泰然自若。
他的這種沉穩(wěn)氣質(zhì),與她記憶中的維克托別無二致。
對方甚至當著她的眼神,有條不紊將手伸入風(fēng)衣。
隨后,他重新伸出手,在桌上擺上了四瓶紅色的藥水。
看到眼前這四瓶如同鮮血般的藥水,凱芙拉瞬間怔住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面前的維克托,聽到他那熟悉而淡然的聲音響起:
“還記得十年前,我賣給你的四瓶藥劑嗎?”
唰!
這話響起的瞬間,凱芙拉瞬間被勾起了回憶。
那是她一直感激維克托的事情。
因為她的驕傲自大,她去挑戰(zhàn)了那個根本不可能戰(zhàn)勝的惡魔。
如果不是艾麗卡的魔法和維克托及時送來的藥水,她早就命喪當場。
那賣給她的四瓶藥劑,除了她和維克托之外,沒人知道。
她甚至沒有告訴艾麗卡,否則,那位千金大小姐肯定要替她付錢。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種珍稀藥劑的配方。
她知道,只有維克托掌握,也唯有他能夠煉制。
因為在維克托去世后,大概一年多的時間。
當初那家克萊文納道具店的庫存售罄,道具店宣布了徹底關(guān)閉,不再對外營業(yè)。
時至今日,那些當初售價僅一千吉歐的魔力藥劑,已成為了越來越稀缺的珍藏物品。
畢竟用一瓶就少一瓶。
有些人甚至將其視為收藏品,永不使用。
反正這東西不會過期,想存多久存多久。
這一刻,凱芙拉從沙發(fā)上震撼地站起來,雙眼瞪大。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
幾乎要將臉湊到維克托的面前,想要仔細的去辨認面前的這個男人。
“你,真的是……”
“真的是維克托?”
維克托沒有直接回應(yīng),他只是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交叉的托著下巴。
同樣身體微微前傾,靜靜地注視著對方。
他們的臉幾乎要貼到一起,維克托甚至能清晰看見凱芙拉的鼻尖。
緊接著。
轟。!
維克托身后的風(fēng)衣突然迸發(fā)出耀眼的赤色光芒。
那兇猛的烈火猛然升騰,宛如煉獄中的魔神降臨人間。
熾熱的火焰四散飛揚,將四周的絲綢幕簾和地毯瞬間焚燒成灰。
僅僅留下飄散的黑色灰燼和星點火種。
熱浪蓋過空間,暴戾地撞擊著這座大廳的四周墻壁。
干癟的裂痕從四周的墻面之上緩緩迸裂而出,從中央割破了那些浮動的金色紋路。
轉(zhuǎn)眼間,寬敞的大廳仿佛化為一座火爐,承受著災(zāi)厄之炎的焚燒。
五階法師的魔力在此刻被他完全展現(xiàn)。
處于這片烈火熱浪之中,維克托的聲音依舊冷靜平淡:
“只是十年而已!
在凱芙拉呆滯的目光中,好似倒映出了他當年的模樣。
宛如一顆曜日墜空。
強大、自信且狂妄。
“我會親口告訴這個世界!
維克托緩緩抬起頭,那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瞳中燃燒著兇猛的火焰。
宛如搖曳的巨龍,散發(fā)著絕對的威嚴:
“重回這個世界的我——”
“依然屹立于不敗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