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著睡得晚，季九爺跟喬綰起身時已經(jīng)是正午。
喊了明秋進(jìn)來傳膳。
明秋一邊擺膳一邊稟話。
“九爺，趙總軍他們上午已經(jīng)先行去馬場了�！�
季九爺?shù)拧艘宦�，牽著喬綰坐在桌邊，給她擺好碗筷，一邊吩咐明秋。
“讓他們伺候好烏月，一會兒給它牽過來�！�
明秋應(yīng)了一聲，“都吩咐下去了�！�
目送明秋出去，喬綰月眸清澈掃了季九爺一眼。
“九爺?shù)鸟R叫烏月？這名字真奇怪�！�
季九爺給她夾了蟹黃包，聞言唇角勾了勾，“本想叫追月，但它通人性，大約覺得這個名字像匹母馬，不喜歡。因著通身漆黑，給它改了烏月的名字�！�
他對匹馬的名字能解釋這么多，說明這匹馬季九爺十分上心。
他喜歡的東西，喬綰也有興趣，她追問季九爺。
“這馬，九爺?shù)昧藥啄炅�？�?br>
季九爺一邊給她夾菜一邊想了想。
“它今年十二歲，爺八歲學(xué)騎馬，那會兒得了馬取名巡風(fēng)，跟了爺許多年�！保崞鹧诧L(fēng)，季九爺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垂下眼淡淡道，“巡風(fēng)是烏月的母親，七年前離世了�！�
明明只是兩匹馬，從季九爺?shù)恼Z氣里，喬綰既然覺得它們不是馬，而是像兩個季九爺很看重的人。
喬綰從他的神態(tài)和語氣，大約聽出，七年前定然發(fā)生了讓季九爺很難忘的事，加上巡風(fēng)沒了，她猜測，大約不是什么好事。
她慢慢咀著菜，喝了口粥，猶豫著開口。
“我從未聽九爺提起，有關(guān)過去的事情。”
不管是他常年不離手的那串佛珠，還是娶了三個自己并不想娶的女人，又或者巡風(fēng)的死，還有從趙濱嘴里只聽了一耳的‘九爺?shù)挠H妹妹’。
這些人甚至物，都牽扯著有關(guān)季九爺?shù)墓适�，而她對他，其�?shí)一無所知。
只是雖然一無所知，卻每一樣都能讓她感覺到，那些故事，都并不快樂。
喬綰擱下碗，側(cè)頭看季九爺。
男人生的眉眼冷峻，不說話，沒表情的時候，是一副很不近人情又冷漠的姿態(tài)。
他現(xiàn)在垂著眼，慢慢攪動碗里的粥，喬綰就在他臉上看出了這種姿態(tài)。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擱下手里的蟹黃包和銀箸，彎腰搬起繡凳，往他身邊挪了挪。
季九爺側(cè)過頭看她，就見小姑娘貼著他手臂靠過來，素手挽著他臂彎，她也沒看他，就靠在他手臂上低聲細(xì)語。
“九爺年長我十歲，經(jīng)歷的一定比我多，有些事我便是知道了，或許也無法感同身受，九爺不想提，我也就不問了�！�
季九爺眼簾低垂，靜靜看著她烏黑的發(fā)頂，鳳眸里漆黑的墨色微起漣漪。
他沒吭聲，喬綰眨了眨眼，繼續(xù)自說自話。
“我沒九爺那么多心事，其實(shí)那天見到顧盼，有些事兒我琢磨著想跟您聊聊，后來…鬧了一場，不了了之了�！�
季九爺思及顧盼的那些話，對她這個話題來了興趣，他低應(yīng)一聲。
“你說，爺聽著�！�
喬綰暗自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這男人會聽。
她坐直腰身看著季九爺，故作遲疑的開口。
“真要說起來，可能長篇大論，會耽誤今日九爺教我騎馬�！�
季九爺撂下勺子，扯了手邊的帕子擦唇角，笑睨著她。
“騎馬哪天都能學(xué)，真耽誤了，爺帶你多住幾日，住到你不再想騎馬為止�！�
言外之意，學(xué)騎馬不重要，聊聊心事兒更重要。
喬綰月眸低垂，抿了抿唇，也不耽擱。
“從哪說起呢�！�
季九爺也不急，端了盞茶慢悠悠品，氣定神閑地等著她開口。
喬綰撇了他一眼，月眸轉(zhuǎn)了半圈，反問他。
“九爺主要想聽什么？”
季九爺垂著眼，慢條斯理的道，“你想從哪說就從哪說，你說的，爺都想聽。”
瞧他這副故作淡定的模樣，喬綰忍俊不禁，也沒點(diǎn)破。
“那我就從頭說起吧�！�
“顧家二老爺帶我到帥府，要將我獻(xiàn)給九爺那日，韓兆調(diào)查過我的底細(xì)，我聽見他提起我的父親，喬岳陽�！�
這個名字，季九爺同樣不陌生，他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喬家與舊朝一同滅族，你那會兒不過兩歲，當(dāng)是對你父親沒印象的�！�
喬綰沒想到他會打斷，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季九爺擱下茶盞，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淡聲開口。
“你嫡親祖父是最后一任帝師，喬岳陽是他唯一的嫡子，舊朝在的時候…他是最后一任狀元郎，年紀(jì)輕輕，掌六部任中書令，在昌平是個鳳毛麟角的優(yōu)秀人物。”
喬綰心緒被打亂，她心口莫名揪了揪，說不出的感覺，她直直看著季九爺，半晌才艱難的接上話。
“九爺…見過我父親�！�
季九爺薄唇抿了抿，說出的話，驚的喬綰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季大帥曾任兵馬大帥，駐守舊朝邊城，他的家眷有一半以上留在昌平，我…曾拜讀喬家族學(xué)。”
再多的，他卻是不能再細(xì)提了。
他見喬綰似乎愣住，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知道你的父親是個怎么樣的人就好�！�
喬綰回過神，直直看著他，“所以，當(dāng)初九爺之所以說養(yǎng)著我，不只是因?yàn)椤?br>
季九爺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隨即鳳眸帶笑，捏了捏她雪白的面頰。
“一半一半，畢竟綰綰的確與眾不同，爺不知道你身份時，也一眼相中了�！�
只不過，如果不是后來知道她是喬岳陽的女兒，或許她不愿意跟他，他也沒耐心留著她。
因著知道她是，所以不強(qiáng)求她，愿意廢些心思。
“說許給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的那些話，爺一開始就是認(rèn)真的�！�
喬綰與他帶笑的鳳眸對視，靜默了幾秒，看出他不是在逗她，她淺淺一笑，不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
“原來，九爺跟我，還有這種淵源�！�
季九爺薄唇微揚(yáng)，重新端起茶抿了一口。
“都是陳年舊事了，日后你感興趣，爺跟你聊聊喬家，今兒不提這些，接著你的話說。”
“九爺答應(yīng)的，日后我再問起過去的事兒，您可別推辭�！�
季九爺失笑，淡淡掃她一眼。
“快說吧�！�
喬綰素手交握，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徐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