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喝茶聊天，萬韜心緒亂成一鍋粥。
快到晌午的時候，季九爺和韓兆一前一后從樓上下來，三人先后起身見禮。
“九爺�！�
許是為著齋戒參佛方便，季九爺今日穿了身天絲白的短褂和長褲，一邊下樓一邊捻著佛珠，視線淡淡落在萬韜身上。
“坐吧�！�
他落了座，萬韜也跟著坐下，另外三人齊整整站了一排。
趙濱笑著當先開口，“方才屬下跟萬爺都說清楚了，萬爺?shù)囊馑迹蹅兠魅丈祥T提親？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
萬韜一怔，連忙道，“不急，這事兒不急，再等等吧，九爺辦正事兒要緊�！�
季九爺神色淡泊，聲線也淡。
“在霖城，這就是正事兒�！�
他本意沒想著鬧這一出，不過小姑娘在意萬家人，萬家人的態(tài)度又不令他滿意，所以他得先下手。
萬韜瞧著他臉色，總算是意識到，今兒不是他找上門來討說法，而是季九爺?shù)人氘Y呢。
季九爺沒給他再多說的機會，對于喬綰的事兒上，他也沒打算聽任何人左右。
于是直截了當?shù)南铝睢?br>
“生辰字帖，媒人，定禮，都齊全了，定了親，正午仙鶴樓爺做東，能去的都去�！�
說著話，季九爺看了韓兆一眼。
韓兆上前一步，將捧著的紫木雕花匣子放在桌上，然后掀開來，里頭的一疊子紙一一擺在桌上。
萬韜一眼眼看過去，看的眼皮子都抖了，頗有幾分心驚肉跳的感覺。
“九爺，您這是…”
韓兆代為回話，“這些是九爺在三省的所有家當，寧安城的眼下不能動，蘇省和浙省的指望著它們發(fā)軍餉，需得養(yǎng)活下頭十萬人的一家老小。剩下這份唯一能拿出來的，是江省所有的宅子地契，已經(jīng)都改了綰小姐的名字。另外這些，是有關霖城郊外那三座礦洞，這是九爺，給萬家的。”
別的東西已經(jīng)夠萬韜心驚肉跳，最后那三份白紙黑字蓋著紅章的礦洞屬據(jù)，給萬韜看的險些憋過氣去。
霖城是蘇省不大不小的一個城，它最惹人眼紅的，就是郊外那三座礦洞。
因為開采的不是普通礦石，而是金礦。
那就是三座天然的金庫。
現(xiàn)今雖是都孝敬寧安城的季大帥，但要說季九爺把著三省，手指縫里漏一漏，那都是真金白銀。
萬家若是替季九爺管了礦洞，季九爺這是明目張膽的給他們送錢。
萬韜再也坐不住了，顫巍巍站起身，看著季九爺半晌說不出話。
季九爺見他如此，像是意料之中的，他長腿交疊，淡淡看著萬韜，說的每個字在萬韜聽來都是重若千金。
“你面前這些，都是準備留給綰綰的，若是有那一天，她嫁爺，這些全是聘禮，若是沒能夠嫁到爺院兒里，這些都留給她做嫁妝�！�
“九爺…”
萬韜被震撼了，便是萬家祖祖輩輩，也沒能攢下這么些家產(chǎn)。
這些…以后都是綰綰的？
季九爺垂下眼，慢慢捻著佛珠。
“眼下萬事都沒個定數(shù)，爺能許她的，能為她打算的，一樣都不會落，爺在的一日，就讓她快樂一日。若是突然哪天不在了，她手里有這些，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動她的。”
“你們那些禮數(shù)規(guī)矩，真要講究，爺給。”
“說什么都行，爺只一個要求，除非我死了，否則綰綰，哪也去不了，誰也別惦記�！�
這是表態(tài)，也是警告。
季九爺要喬綰，他活著一天，喬綰就得守著他一天，誰要動心思想把她帶走，得掂量掂量腦袋夠不夠硬。
他話說的直白，一點兒不客氣。
可萬韜聽了，既不畏懼，也不惱火。
季九爺做出這副態(tài)度，無非也是變相的安他心。
他這樣的人，能把全部身家都打算留給喬綰，說明喬綰在他心里，不止是個暖床的玩物。
傍晚開飯的時候，喬綰才知道舅舅去了兵府司。
人喝多了，這會兒還沒睡醒，讓使人去接。
萬睿和萬逸自然是都要去的。
喬綰放下碗筷追出飯廳。
“表哥，我跟你們一同去吧�！�
“天色不早了，你就別去了。”
萬逸是個機靈的，笑瞇瞇婉拒了。
喬綰抿唇，堅持下了臺階，一言不發(fā)往外走。
萬逸笑臉僵了僵，萬睿也忍不住頭疼，哥倆追著她離開。
“綰綰，你怎么不明白我們的苦心呢？”
“你們無非是阻止九爺見我，他說了兩日后來接我，今日就是第二日。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們還能攔的住他帶我走？”
“那你等過了今晚不行？成不成的，咱態(tài)度得擺出來，女孩子，你端著些沒壞處�！�
“端什么端？”，喬綰氣笑，“我就是要將他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們這不是在攔他，是在攔我�！�
萬睿聽的臉皮直抽抽，好歹是個嬌養(yǎng)的小姐，說的話怎么能這么離經(jīng)叛道。
他們最終還是攔不住喬綰的。
三人到了兵府司，趙濱早早等在門口，一見喬綰下了馬車，頓時就笑的見牙不見眼，小跑著過去扶她。
“夫人您怎么來了。”
萬睿和萬逸對他這聲稱呼，滿臉的一言難盡。
“我舅舅呢？”
趙濱摸了摸鼻尖兒，“萬爺今兒跟九爺相談甚歡，晌午貪杯喝的多了，這會兒還睡著呢。”
萬睿：“……”
他就想知道有什么高興的事兒，能讓本來是來討說法的父親，高興的跟季九爺相談甚歡，還喝高了。
萬逸倒是面不改色，客客氣氣的道，“勞煩趙總軍給帶個路�！�
“應該的，夫人，兩位少爺，這邊兒請�！�
幾人一路到了主樓，萬睿和萬逸跟著趙濱上樓去看醉的不省人事的萬韜。
喬綰第一次來，也不知季九爺在哪，只能坐在大堂里等。
等到萬睿兄弟兩個架著萬韜下了樓，也沒等到季九爺。
喬綰站起身跟著往外走，不死心的拽了趙濱一把。
“九爺呢？”
她不信那男人不知道他來了。
趙濱咳了一聲，回身往二樓的東側(cè)方向看了一眼。
喬綰跟著看過去，空蕩蕩的走廊，看不到人。
“今兒十五�！�
十五，九爺齋戒參佛的日子。
喬綰了然，心里卻還是不舒服。
“今兒下午陪萬爺聊了許久，已是破例，您晚上留下還是回去？”
喬綰抿唇，垂著眼道，“我還是回萬府了，你不用告訴他我來過�！�
趙濱應了聲，一路送他們上車。
返回佛堂外，他跟韓兆一左一右守著 ，低聲聊天。
“夫人果然來了，我贏了，記得欠我五塊大洋�！�，趙濱美滋滋。
“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