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爹。”一道清脆的聲音自長廊盡頭傳來。
余淮下意識將受傷的胳膊藏到身后,大步迎向朝自己跑來的女兒,將她抱了個滿懷。
有孩子在,眾人都很自覺的藏起了刀劍。
程霖陰沉著臉,朝芳姐兒的奶娘低喝,“大晚上的,怎么讓小姐到處亂竄?”
因著程雅要照顧小的,沒精力管女兒,程夫人便將外孫女帶去了正院養(yǎng)著。
前不久芳姐兒鬧著要見娘親,程夫人便命奶娘陪著孩子來西跨院轉(zhuǎn)轉(zhuǎn),沒想到撞上了這一幕。
芳姐兒與爹爹挨了挨臉后,偏頭脆生生地喊‘舅舅’,“舅舅別打爹爹,爹爹疼!
“……”程世子氣笑,“我可真是白疼你了!
程雅擔(dān)心余淮身上的血嚇到女兒,急忙湊過來抱起孩子。
“舅舅沒打爹爹,舅舅是在與爹爹切磋武藝,娘先帶你進去看弟弟,咱們不摻和大人的事!
芳姐兒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娘生的不是妹妹嗎?怎么又變弟弟了?”
“……”
程雅抱著女兒回了屋,余淮則被大舅子帶去了正院見安國公。
夜幕降臨,原本喧鬧的院子很快安靜下來。
陪著女兒看了會弟弟后,程雅將她送回了正院。
見母親獨自坐在暖閣內(nèi),她四下環(huán)掃了一圈,問:“父親他們呢?”
程夫人用下巴指了指東邊的書房,從她懷里接過外孫女,哄著孩子睡覺。
“你別擔(dān)心,娘已經(jīng)命府里的郎中替他處理過傷口了,你還是趕緊回去照看孩子吧,他們聊完后自然會出來的。”
程雅遲疑了片刻,試著道:“他說他準(zhǔn)備行動了,看在結(jié)親一場的份上,您幫我求求父親與哥哥,助他一臂之力。”
程夫人心中微嘆。
到底是深愛過,心里還是放不下。
“他們應(yīng)該在里面談這事,無需娘開這個口,你父兄也會幫他的,誰叫兩個孩子與他打斷骨頭連著筋呢,為了孩子,他們也要助他掃清障礙!
這個世道啊,沒有父族的孩子,就好似無根的浮萍。
程家再厚待兩個外孫,也抵不過余家給他們一個體面的嫡子嫡女身份。
不然已經(jīng)能獨當(dāng)一面的李遮與陸廷,又為何要回到那個令他們厭惡的家族?
他們無非是搏一個得以在這世間安身立命的身份罷了,不至于叫自己未來的妻兒也跟著一塊遭人詬病。
程雅明白了母親的意思,點頭道:“女兒不會阻止孩子們回余家認(rèn)祖歸宗,那本就是屬于他們的體面,誰都沒資格奪走。”
說此一頓,她思忖了片刻又道:“至于我,是不會再入那公主府繼續(xù)磋磨的,我先出京避避風(fēng)頭,
等過幾年回來將您給我的嫁妝鋪子經(jīng)營好,再讓父親找關(guān)系給我立個女戶!
自立門戶,在后院養(yǎng)幾個玉面書生,有兒女傍身,這日子簡直不要太舒坦。
程夫人看了眼懷里熟睡的外孫女,騰出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腦門。
“都由你,你高興就好,反正即便我們不給你撐腰,皇后娘娘也會為你做主,在這盛京還沒人能欺負(fù)你去!
想起云卿,程雅的心情就更美了。
有皇后撐腰,她立個女戶不是什么難事吧?
到時候再將余淮招進府做個男寵,氣死那康寧大長公主。
…
接下來幾日,風(fēng)平浪靜。
進入臘月,便徹底冷了起來。
此時云卿已經(jīng)懷胎八個多月,帝王再三勸說她提前催產(chǎn)將孩子生下來。
顧院首把過脈,說胎位很正,能生產(chǎn)了。
若她懷的是單胎,瓜熟蒂落自然再好不過。
但雙胎足月生的話,風(fēng)險太大。
當(dāng)年的豫親王妃,就是懷到九個半月才生,差點死在產(chǎn)房。
后來雖然緩了過來,但也大傷元氣,自此沒再孕育過孩子。
十二月初三,宮里傳出有人毒害中宮,導(dǎo)致皇后陷入昏迷,生死未卜。
帝大怒,命內(nèi)廷徹查此事,由他親自監(jiān)督。
永寧侯府的小世子聞訊縱馬闖到宮門口,于風(fēng)雪之中長跪不起。
太后亦深受打擊,病倒在了慈安宮。
身懷八月的孕婦,懷的還是雙胎,中毒昏迷不醒,怎么看都是兇多吉少。
這下子,盛京那些已經(jīng)死心的家族又活了過來,紛紛盼望著皇后能一尸三命,騰出這中宮之位,給他們的嫡女讓路。
就是不知哪個膽大包天的敢在這個時候做出頭鳥,對帝王愛得正濃的皇后下手。
只要別將他們牽扯進去,他們樂得看熱鬧。
…
康寧大長公主府。
正殿內(nèi)燒著地龍,里面暖乎乎的。
向來不信佛的大長公主此時正卷著一串佛珠輕輕捻動著。
從她迅速撥弄珠子的動作來看,此時她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殿下,事已經(jīng)成了,您為何還這般憂心?”貼身婢女成佩在一旁壓著聲線詢問。
康寧停下動作,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一局,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她若僥幸逃脫,死的便是本宮!
成佩被她眸中的戾氣所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應(yīng)該不會出岔子吧?東西經(jīng)了慈安宮的手,世人只會覺得是太后厭惡云氏二嫁女入宮為后,才隱忍到她懷胎八月動手的。”
說此一頓,她又湊近幾分,繼續(xù)道:“屆時再讓那裴玄一口咬定云氏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種,那太后殺人的動機就更大了!
康寧大長公主緩緩攥緊手中的佛珠,“我不擔(dān)心善后之事,我擔(dān)心那云氏運氣好,會逃過這一劫!
她的計劃天衣無縫,所有證據(jù)都指向慈安宮,太后毒害皇后的罪名跑不了。
如今唯一讓她心煩的,便是那云氏會僥幸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