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免禮!”
崇禎擺了擺手,兩人起身后恭敬的站在前面,實則是內(nèi)心驚懼不已。
因為他們在皇帝鑾駕到了萬仞宮墻前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出了前幾日在尼山腳下講學(xué)時提問的錦衣衛(wèi)李若漣,
雖然當(dāng)時沒有看清皇帝的全貌,但能讓錦衣衛(wèi)指揮使出來問話的,除了皇帝還能是誰?
“孔愛卿,剛剛這么多士子的提議你聽見了吧,都推舉你或者孔尚乾襲封衍圣公,你們怎么看!”
我們站著看……
孔貞運和孔尚乾兩人心中同時吐槽了一聲,這不是將他們架在火上烤嗎?
尼山那邊都已經(jīng)公然表態(tài)了,現(xiàn)在還能說愿意嗎?
孔尚乾看了看父親,這會兒滿是佩服,從皇帝處理曲阜孔家他就知道父親對局勢判斷十分的精準,朝廷不需要衍圣公。
回想著父親的囑咐,孔尚乾上前一步,沉聲道:“陛下,臣不愿意襲封衍圣公,不僅臣不愿意,整個南宗之人都不愿意。”
聲音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直接將所有出聲的讀書人和觀望的人給整懵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衍圣公,這是天下文人的領(lǐng)袖、萬人景仰,當(dāng)朝一品,雖沒有實權(quán),但卻能在背后攪動風(fēng)云。
拋開這個名譽不談,襲封衍圣公,那就意味著無盡的榮光、榮華富貴。
曲阜孔家到底有多少家產(chǎn)他們不知道,但絕對比之前大明最富有的福王、秦王等有過之而無不及。
難道這些都不動心嗎?
是他們清高、看不上,還是懼怕什么?
“陛下,臣有三點原因,其一,至元十幾年,忽必烈下詔讓第五十三代衍圣公孔洙回曲阜,孔洙先祖放棄了,
首先是有六代先祖葬于衢州,其次是孔洙先祖因元滅宋,此人國仇,不愿意侍奉元人,所以放棄了,既然先祖如此,我們也會堅守先祖的初心。
其二,我們世居衢州,所有人親人、族人都在衢州,從南方搬遷到曲阜,不一定能適應(yīng),且那邊還有我們的家廟等等;
其三,從天啟元年至今,曲阜孔府子弟觸犯大明律就已經(jīng)有千余人了,如果再往前推還不知道有多少,
臣若襲封衍圣公,若干年后,南宗子弟也會重走曲阜老路,走上觸犯大明律法的道路,到時候家破人亡、族內(nèi)蒙羞,
臣等在衢州雖然清貧,但耕讀詩書傳家、弘揚家學(xué),族人自得其樂;
所以,臣和諸位族內(nèi)叔伯子弟商議后,決定不襲封衍圣公,請陛下恩準!”
說到這里,孔尚乾朝著四周抱拳,朗聲道:“諸位同窗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
家父前幾日在尼山講學(xué)時就說過,孔府在與不在,衍圣公有與沒有,都影響不了儒家的傳承,
儒家傳承的是思想,只要讀書人在,儒家就會在,
春秋戰(zhàn)國百家爭鳴,但自秦朝以法家治國、南梁佛家、唐至今是儒家,百家輪換。
如果哪一天儒家思想不在了,那就是不適應(yīng)朝代的需要,單憑孔府和衍圣公也改變不了大勢,用佛家的話來說,諸位同窗著相了。”
著個屁的相!
我們?nèi)绱似疵鼮榈氖悄銈冋l當(dāng)衍圣公嗎?難道不是為了我們自己嗎?
一席話說的所有人沉默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是在理的,他們竟然無法去反駁。
他們自家人都不爭了,他們這些外人還能說什么?
“敗家子呀,富可敵國的財富就這么放棄了?”
“不放棄能行嗎?等著下一次被清算嗎?”
“這話也不對,襲封衍圣公不一定會繼承孔府家產(chǎn)呀,陛下要求徹查,那孔府家產(chǎn)肯定會被抄沒的,只能說南宗有骨氣!
“你們說會不會南宗也知道曲阜孔府血脈不純,不然為什么兩次下詔都不愿意回來?”
“哎,讀書人真的很矛盾,清高的是真清高,混賬的是真混賬,南孔真有氣節(jié)!”
……
百姓們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皇帝,等待著皇帝的決定。
對于孔尚乾的決定和說辭,崇禎很是滿意,也對南孔有了新的認識,榮華富貴、美色權(quán)利竟然不動心或者說能克制,這是難能可貴的,也省了他很多的手段。
“孔愛卿所說的幾條,朕都無法反駁,當(dāng)年孔洙推讓衍圣公,今日你又推讓,南宗兩次推讓衍圣公,將來在歷史上一定會成為一樁美談。
既然孔愛卿和南宗諸位子弟有了決定,那朕也就不勉強,尊重你們的想法,你們依舊留在衢州吧,
朕送你們一句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初心易得,始終難求!希望你們能繼續(xù)保持,
朕會傳旨禮部和工部,對曲阜孔廟等進行修繕,另外,自明年起,你們衢州孔府現(xiàn)有的良田就不用交賦稅,以示嘉獎。”
“臣代衢州孔府子弟叩謝陛下天恩!”
聽著皇帝最后的話,孔貞運和孔尚乾立刻跪下謝恩,眼中滿是大喜之色。
他們南宗不比北宗,富的流油,北孔一次祭祀所耗費的銀子,他們南孔能用十年。
自定居到衢州之后,南宋、元兩朝皇帝雖然賜給了一些良田,但架不住這數(shù)百年繁衍,加上沒有衍圣公名號,他們依舊要交賦稅,日子過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否則也不會家廟破敗都沒銀子,還得朝廷撥銀子修繕了。
不用交賦稅,雖然也沒有多少,但至少能吃幾頓飽飯。
李若漣卻是快速道:“陛下,臣有一個疑惑,曲阜孔府族人全部被削為平民,而南宗又不愿意襲封衍圣公,那這衍圣公的爵位和孔府怎么處置?”
崇禎朝著李若漣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而后看著孔貞運和孔尚乾,低聲道:“兩位愛卿是孔家最為正統(tǒng)的繼承人,朕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呢?”
不提則罷了,一提這個,所有人才回過神來,孔貞運和孔尚乾兩人也是有些錯愕,反應(yīng)過來后臉上掛著苦笑之色。
他們知道皇帝要對曲阜孔家動手,但沒有想到竟然搞得如此干凈,一個人都沒留。
兩大嫡系正宗,一個被削了,一個拒絕了,其他支脈更沒有資格襲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