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在帳前的樹枝上掛了一條絲帶,不時地跑出去觀看風向,其他人早已進入夢鄉(xiāng),只有岳飛將帳簾撩起,躺在床上假寐。時至丑時,岳飛聽到絲帶“噗噗”飄動的聲音,他一骨碌爬起來,果然看到絲帶朝西北方向飄動。岳飛興奮異常,馬上叫醒牛皋湯懷董先王貴吉青良新趙義石泉,命士卒將此前扎制好的幾百只紙鷂搬出,在紙鷂高手的指點下,陸續(xù)放飛出去。幾百只紙鷂,在風力的鼓蕩下,如同一群閃著亮光的螢火蟲,在悄無聲息的深夜飄到金營上空,而這些亮光正是紙鷂上的蠟炬,紙鷂飛行到金營上空,蠟炬正好燒破紙鷂,點燃火油石蠟,火油石蠟迅速將紙鷂燒毀,紙鷂又點燃攜帶的硫磺煙硝,整個紙鷂像個大火球,從天而降。
金兵金將做夢也沒想到,天上會掉下火球,從統(tǒng)帥到士卒,一個個沉浸在睡夢之中,許多金兵根本就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整個金營到處是火光沖天,有的膽小怕事的金兵高聲喊道:“不好啦!宋軍殺來啦!到處殺人放火啦!”原先還在救火的金兵,一聽到宋軍殺來了,根本顧不上救火,丟下水桶,玩命似逃出金營。岳飛看到金營火起,金兵金將亂成一鍋粥,高聲喊道:“眾家兄弟,打開城門,掩殺過去,一定要殺金兵一個措手不及!”
眾兄弟聽說要出關殺金人,一個個精神抖索,這段時間一直被動挨打,心中窩囊透頂,尤其是牛皋吉青,肚子里快窩出氣泡了,現(xiàn)在,岳大哥火燒金兵大營,金兵金將自顧不暇,正是我等兄弟解恨的時候,想到這,眾家兄弟一個個翻鞍認蹬,跨上戰(zhàn)馬,像放歸大海的蛟龍,爭先恐后地朝金兵殺來。原先據(jù)守汜水關的三四千人馬,一同隨岳飛等人殺出,只殺的金兵金將哭爹喊娘,只殺的金軍鐵騎四散潰逃。有的認識岳飛的金兵,看到岳飛的閃電搏龍駒,大聲喊道:“各位兄弟呀!可了不得了,打敗四狼主的小白臉來了,趕快逃吧!”其他不明就里的金兵金將一聽打敗金兀術的宋將來了,自己還是趕快逃吧,我可不想觸這個霉頭,如果被他的瀝泉神矛扎上,肚子就漏湯了,吃飯就不香了。
“嘩”的一聲,撒離喝和完顏婁室的十萬大軍如同決堤的河水,四下潰逃,將攔不住兵,兵不認識將,自顧自地往北逃竄,一敗就是幾十里,讓“啼哭郎”撒離喝,真的是欲哭無淚;完顏婁室更是如同驚弓之鳥,生怕自己再遇上岳飛。
汜水關一戰(zhàn),岳飛再一次打敗金兵,以功轉(zhuǎn)從七品武功郎,升至諸司副使的最高一階。撒離喝和完顏婁室知道汜水關易守難攻,更知道岳飛的厲害,只好退而求其次,放棄汜水關,轉(zhuǎn)向漢中,想打通秦鳳路,進入蜀地,然后順江而下,兜宋朝軍隊的老底。
杜充接手東京留守后,立即中止了宗澤的北伐計劃,冗兵坐食,擁兵觀望,眼睜睜看著金兀術的十萬大軍第三次進犯中原,他只派薛廣一部二萬人馬前去相州抵抗完顏宗輔的東路軍,要知道,宗澤在世時,東京留守司的人馬達七十萬之眾(號稱百萬,實際約三、四十萬人馬,那也不比金兵少),怎奈,薛廣一部兵少將寡,死守兩年的相州城被攻破,薛廣戰(zhàn)死,知州趙不試死節(jié)。
三個月后,岳飛奉調(diào)離開閭勍,回到東京汴梁,聽說老家相州城被破,岳飛的心懸到嗓子眼,牛皋更是炸了鍋,一定要趕回湯陰把老娘接出來,此時,岳飛牛皋并非江湖中人,可以來去自由,身為從七品武功郎的岳飛,他必須聽從軍命,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只好讓趙義悄悄到孝悌里,把老娘、牛老太、妻兒等護送出來,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在趙義去后不久回轉(zhuǎn),告訴岳飛和牛皋,二位老夫人、嫂子、侄兒、侄女被兩位女俠護送出去,她們一路往南而去,相信她們都很安全,岳飛牛皋這才放下心來。
由于杜充的不抵抗政策,冷了許多將領和義軍的心,原先宗澤招募的許多義軍紛紛散去,許多將領背叛杜充,宗澤麾下的得力大將丁進、楊進兩部首先叛而為“盜”,王善、張用率部反攻杜充。可留守杜充不去反省眾將背叛的原因,反而派兵鎮(zhèn)壓這些原先的抗金義軍,弄得天怒人怨。他不得不召集岳飛等部將,商量如何剿滅丁進、楊進、王善、張用等人。杜充言道:“各位將軍,丁進張用之流,背宗望祖,巧度時勢,觀金人勢大,離我而去,可謂是宵小之輩。卻不知本留守用心之良苦,充正是遵循令公之大計: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大業(yè)可成也!”
岳飛等眾將聽了杜充的話,氣憤難當,明明是自己貪生怕死,卻在這里巧言令色,說什么“避其銳氣,擊其惰歸”,若是金兵一年不歸,東京留守司的人馬要等一年,金人兩年不歸就要等兩年,哪有這么打戰(zhàn)的。所以,岳飛挺而直言道:“相公之言何其荒謬,金人日久不歸,相公豈不要守株待兔乎!‘避其銳氣,擊其惰歸’也要因時因地因情勢而度,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相公怎可以過氣之言縛其手腳耳?”
“哆!岳飛,你竟敢以下犯上,嘲笑本留守不懂兵法?”杜充氣急敗壞喝道!傲羰卮笕耍⿲⒉桓。不知留守大人近來可曾聽到這樣一句話?”岳飛反問道!笆裁丛?本留守不曾聽到,你說與本留守聽來!”杜充追問道!白跐稍趧t盜可使為兵,杜充在則兵可使為盜!”岳飛義正言辭道。岳飛說完,眾將哄堂大笑,杜充跳了起來,指著岳飛道:“你……你……好你個岳飛,你敢當堂羞辱本官,本留守命你率一千人馬剿滅張用,不滅張用,休來見我!”
“留守大人,你這是攜私報復,張用有二萬人馬,又有王善從旁保護,末將一千人馬何以勝算,末將實難從命!痹里w言道!霸里w,軍命如山,違抗軍命,定斬不饒!”杜充咬牙切齒地說道,說完,甩出令牌,拂袖而去。岳飛鑒于脫離王彥的教訓,只得領一千人馬平剿張用,對于岳飛來說,他與張用是舊識,不僅與張用一起在宗澤麾下共事,而且張用還是他的湯陰同鄉(xiāng),張用原先是湯陰的弓手(相當于巡警),歲數(shù)比岳飛大了許多,金兵來犯之后,張用聚集了許多抗金的民眾,宗澤為東京留守后,許多義軍紛紛來投宗澤,張用也領著部眾投到宗澤麾下。
現(xiàn)如今,宗澤去世,杜充擁兵觀望,北伐計劃化為烏有,這些想在抗金戰(zhàn)斗中大展宏圖的義軍首領,心灰意冷,紛紛倒戈而去?墒,這些人都有私心,不愿解散部眾,因為,擁有軍隊就擁有了討價還價的本錢,將來無論誰做天下,自己不怕兩手空空,所以,這樣擁兵自重的結(jié)果就是大宋軍隊一盤散沙,毫無戰(zhàn)斗力,為了搶占地盤,你爭我奪,田地荒蕪,百姓負擔加重。
盡管張用是自己的同鄉(xiāng),但岳飛正是看到這一點,他對倒戈而擁兵自重的張用深惡痛絕,若是杜充始終舉著抗金大旗,對于張用這樣的人,岳飛會毫不猶豫地去平剿他。但是,岳飛因為頂撞杜充,杜充命自己領一千人馬平剿張用,無非想讓自己去送死,要是擱在王彥之前,岳飛會毫不吝惜地脫離杜充的節(jié)制,可是,現(xiàn)在不行,第一次擅越被黃潛善削除軍籍;第二次脫離王彥,按律當斬,由于負荊請罪,王彥饒恕了自己,若是再違抗軍命,恐怕自己這輩子再無出頭之日。
岳飛只好領著牛皋湯懷董先等人向滑州進發(fā),因為,張用的叛軍屯守滑州,岳飛非常清楚滑州的地理位置,他是汴梁的門戶,城池高深,工事堅固,若是張用固守滑州,別說岳飛只有一千人,就是有十萬人馬,恐怕一時之間也難以攻破,何況,王善的一萬人馬與張用互為策應,岳飛坐在馬上一邊前行,一邊尋思著如何應敵。
忽然,牛皋粗聲粗氣道:“大哥,這分明是杜充在刁難,俺們干脆回薛公山占山為王得了,省得在這里受他個鳥氣!薄岸埽豢珊。如果是回薛公山占山為王,那么,我們與張用王善等人又有何異?現(xiàn)如今,就是因為大宋境內(nèi)擁兵割據(jù)、冗兵觀望的人太多,金人才敢肆無忌憚地進犯我大宋,以至于二帝被擄,山河破碎,當今圣上被迫南遷。我岳飛一心報國,只不過看不慣杜充之流沽名釣譽,所以,在大帳之內(nèi)仗義執(zhí)言,但岳飛這輩子絕不做叛逆之徒!痹里w對眾兄弟言道。
“大哥,不去占山為王也行,俺們兄弟隨大哥一起行走江湖,行俠仗義,豈不快哉!”牛皋再次言道!氨娂倚值,山河破碎,風雨飄搖,哪里還有什么江湖可言?不驅(qū)逐金人,何來江湖,現(xiàn)在,我等兄弟就算是報答宗元帥、張所將軍的知遇之恩,也要平剿張用等賊寇,實現(xiàn)宗老元帥的臨終遺言!痹里w安慰眾兄弟道。
“大哥,我等兄弟都聽你的,你說怎么辦我們就怎么辦,反正不能壞了岳大哥的名頭!倍冉舆^話茬道。“對,我們都聽大哥的,不驅(qū)逐金人決不回歸!蓖踬F張顯等人齊聲說道!安贿^,大哥,我們只有一千人馬,如何能剿滅張用呢?”湯懷試探地問道!叭,為兄也正為這事犯愁,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等見了張用再說。”岳飛無可奈何地說道。岳飛等人正在言說,忽然,踏白使前來報告:“報告岳將軍,前方十里就是滑州,請岳將軍定奪!”
聽到踏白使的稟報,岳飛抬眼看了看周圍,讓人馬停住腳步,往前五里選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安營扎寨,命石泉領人將營寨周圍設置翻板、暗板、陷馬坑,防止張用來偷襲。然后命牛皋、董先等人輪番挑戰(zhàn),與張用的手下戰(zhàn)上幾個回合,牛皋等人也就撤了回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岳飛既不訓練,也不挑戰(zhàn),反而是張用感到奇怪,他站在城上往岳飛營寨中觀望,可是,一連多日,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岳飛的營中有炊煙,起初,張用還以為是岳飛看在同鄉(xiāng)的面上,不忍進攻,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岳飛的營中沒有糧餉,無法前來挑戰(zhàn),既然你不挑戰(zhàn),我也不會去招惹你,我們大家就這樣相安無事。
又過了兩天,戌時剛過,有守城的兵丁前來稟報:“啟稟將軍,城門外有三、五個岳飛的逃兵,趁夜幕之際前來投誠,請將軍定奪!”張用一聽,命兵丁將岳飛的逃兵趕走,防止這些人詐降,言道:“岳飛智謀過人,詭計多端,可我張用也不是吃素的,還是別跟我來這一套!
兵丁剛剛轉(zhuǎn)身,又一名兵丁前來稟報:“報告將軍,岳飛開始移營,人馬已經(jīng)后撤!睆堄靡宦,哈哈大笑道:“岳飛是扛不住了,待本將軍到城頭上看一看!碑攺堄脕淼匠穷^之上,果然看到岳飛領著人馬開始撤退,旗靡輒亂,一片狼藉,道:“今日夜深,眾將不得造次,待天明之后,前去查看。來人!將岳飛的幾個逃兵放進城來,好生看管,若是真心來降,本將軍給他一條生路!北妼⒋饝宦暎瑢酌烟拥氖孔浞胚M城來。
放進城中的幾名叛軍,剛剛進城,對守城將官言道:“總爺,有沒有吃的,賞小的們幾口吧!小的著實餓暈了,好幾天米水沒打牙了,可憐可憐我們吧!”“哼,叛逃之人,寸功未立,就想要吃的,等著吧!”守將愛搭不搭道。剛下城垛的張用聽到了,向守城的將官使了個顏色,守城將官命人給幾名叛軍送來一些糟粕的飯食,剛剛叛逃過來的幾名叛軍,就像是見到山珍海味一樣,你爭我奪,風卷殘云,工夫不大,幾名叛軍將送來的飯食吃了個干干凈凈,有的端著盤子在舔,有的伸著脖子打咯,躲在一旁窺探的張用心中暗喜:“哈,這些人確實餓急了,看來岳飛營中真的無糧,撤軍也在情理之中!边@真是:“金鼓錚錚碣石門,紙鷂飄飄泗水城;壯志未酬身先死,驅(qū)除韃虜待后人。”摒前嫌岳飛負荊請罪,納英才宗澤求賢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