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薛睿面色痛苦的揉著脖子,閉著眼睛問道:
“慕雪,你脖子疼不疼?”
薛睿往旁邊摸了摸,并未碰到顧慕雪,他睜開眼睛,車里空無一人,而他身上的毯子已經(jīng)別進了他的衣服里。
往后視鏡里看去,車隊整齊的停放在路邊,有幾個護工正在往下搬桌子。
薛睿拉開車門,高舉著雙手伸了個懶腰,望著湛藍的天空愣愣出神。
青海的天空很藍,云也很近,讓人挪不開眼睛。
車隊停在一處桃園附近,四月的桃花開得正酣,粉白相間的花朵密密匝匝地綴滿枝頭,整個世界被染成了粉紅色。
呆呆的看了一會,身后不遠處傳來一陣切菜的聲音,他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釋懷的笑了起來,那是顧慕雪帶來的廚師正在路邊做飯。
薛睿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地圖,現(xiàn)在距離目的地只有幾公里了,周圍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什么飯店。
“還是慕雪想得周到!
薛睿自語一句,抬腿向著人群的方向走去。
十幾個人圍坐在桃樹下,一邊聊天,一邊等著開飯,周圍景色漂亮,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好似趕路的疲憊都被這里的美景一掃而空。
“我把這里的照片發(fā)給同事看了,她們一聽是外地的急活都不去,現(xiàn)在她們一個個后悔的要死!币晃慌o工笑道。
“真是,這簡直是公費旅游,還有廚子做飯呢!
“我給我老公打個視頻……”
……
“楊師傅,你挑的地方真好!庇崦籼m夸贊道。
“慕雪喜歡花,我就停這里了!睏钆d笑道。
“你以前一定是個撩妹子的高手!毖︻4蛉さ。
“慕雪去桃林深處了,應該是散步,你喊她過來吃飯。”楊興指了個方向。
“好!
薛睿慢悠悠的走進樹林深處,左顧右盼的尋找顧慕雪的身影。
“慕雪。”
薛睿邊走邊喊,卻始終沒看到顧慕雪人在哪。
此時的顧慕雪躡手躡腳的跟在薛睿的身后,她遠遠就聽見了薛睿的聲音,所以提前躲了起來,想著嚇薛睿一跳。
“咔嚓”一聲,顧慕雪踩到了枯樹枝,嚇得她急忙躲在一棵樹后面。
薛睿側頭一瞥,發(fā)現(xiàn)了顧慕雪背對著她的身影。
“慕雪吃飯了,你人呢?”
薛睿仍然裝出一副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想著陪顧慕雪多玩一會。
走了沒多會,薛睿突然生出一股尿意,他左右望了望,心想自己有必要跟顧慕雪提個醒,他著解褲子,嘴里喃喃道:“算了,先撒泡尿吧,憋死我了。”
顧慕雪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她剛想上去嚇唬呢,薛睿就要尿尿。
聽著“嘩啦啦”的水聲,顧慕雪突然想起早上護士聊天的時候,曾經(jīng)聊過幾句高原地區(qū)的注意事項。
“小?焱O!”顧慕雪慌忙跑上前。
在出發(fā)前做過一些資料,男性初來高原地區(qū)是不能站著尿尿的,否則可能會暈厥摔倒,昨晚她睡得早,忘記提醒薛睿了。
一瞬間,水流聲戛然而止,薛;剡^頭時,只看見顧慕雪慌忙沖了過來,他迅速抖了幾下,收起作案工具。
“慕雪你嚇死我了。”
“你才嚇死我了!”顧慕雪小跑到跟前,攬著薛睿的胳膊,語氣關切道:“你頭暈不暈?有沒有高原反應?”
薛睿愣了一下,心想這里是高原嗎?
他作為去過青藏高原的人,都沒什么高反,更別提這里。
但顧慕雪緊張的模樣不是裝出來的……
薛睿腦子飛速運轉,他在思索自己應該怎么回答。
如果說自己頭不暈,顧慕雪肯定會陰陽怪氣,罵罵咧咧的,然后再跟她說注意的事項。
如果說自己頭暈,顧慕雪會扶著她,溫柔的和他解釋原因。
既然如此,不選后者那不是傻子嗎?
“有點。”薛睿大口喘著氣,裝出一副缺氧的樣子。
“快回去躺一會,護士那里肯定有氧氣瓶。”
顧慕雪鉆到薛睿脖子下,努力支撐著薛睿的身體。
薛睿也是不客氣,直接把身子的重量壓在了顧慕雪的身上,就像平時和林若曦玩耍時一樣。
然而沒多會,薛睿發(fā)現(xiàn)顧慕雪額頭浮現(xiàn)出一層汗水。
微風拂過,花瓣簌簌飄落,有幾枚花瓣粘在顧慕雪的額頭,陽光穿過花隙,在她的臉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是一副畫風明亮的油畫。
可惜這么好的景色,少女卻始終皺著眉頭,和畫風極為不合。
“你先回房車上躺著。”顧慕雪眉頭不展。
林若曦臨走前拜托她照顧好薛睿,結果第一天就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心里很是自責。
很快,兩人來到駐扎地附近,顧慕雪二話不說就要扶薛睿上車。
“慕雪,怎么了?”楊興上前幫忙。
“他有些缺氧,讓他躺一會,我去拿氧氣瓶。”顧慕雪一路小跑的離開。
“剛才有一點,現(xiàn)在好不少了。”薛睿扶著車門說道。
“是嗎?”楊興一臉狐疑,他怎么沒看出來呢?
此時的顧慕雪剛拿到氧氣瓶,正準備回去給薛睿輸點氧氣,背后突然響起護士的喃喃自語:
“這里是交界處,海拔兩千也有高反?真是奇怪了。”
顧慕雪愣了一下,她努力回想林若曦臨走前說過的話,其中并沒有提到“高原反應”這一條。
林若曦那么小心眼的人都沒提醒過,說明海拔是安全的,而薛睿嘛,自然是裝出來的。
“哼!又騙我!鳖櫮窖┮е,將氧氣瓶倒過來,準備在薛睿腦袋上敲上一下。
可她覺得不能這么算了,要給薛睿好好長個記性。
于是,她迅速調整好心情,一路小跑的走進房車。
薛?吹筋櫮窖┻^來,急忙把手機收進兜里,開始自己的表演。
先吸口氧氣,接著再讓顧慕雪喂自己吃頓飯。
嗯,就這么定了。
“小睿,現(xiàn)在怎么樣?”顧慕雪語氣輕柔,將帶面罩的氣罐扣在薛睿的臉上。
“有點餓!毖︻S袣鉄o力道。
顧慕雪美眸一蹙:“不行,高原反應是不能吃飯的!
薛睿目光呆滯:“有這個說法嗎?我怎么不記得?”
“剛才護士親口告訴我的,你今天都不能吃飯!
顧慕雪留下一句話,一路小跑的走了出去,只留一臉懵逼的薛睿。
不多時,顧慕雪端著早餐走進車廂,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呼嚕嚕的吸了一口粥,隨后吧唧著嘴,自言自語道:“真好吃!
“小睿,我今天會監(jiān)督你的,你一點東西都不能吃!鳖櫮窖┯謴娬{了一遍。
薛睿臉色難看,他總覺得顧慕雪是故意的。
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他裝病了呢?
“拉著臉干什么?我是為你好啊!鳖櫮窖┳旖青咧σ狻
薛睿這下可以確定了,顧慕雪就是發(fā)現(xiàn)他裝病了……
“慕雪,我現(xiàn)在都好了,一點問題都沒有。”
薛睿走下床,只見顧慕雪如小孩子護食一般,將面前的所有食物都護在懷里。
薛睿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么,只見顧慕雪把腦袋轉到了另一邊。
薛睿坐在顧慕雪對面,迅速突破顧慕雪的阻擋,從盤子里捏起一只小籠包。
“我說沒說過,以后不許這樣嚇唬我!鳖櫮窖┨痤^,眼眶中有眼淚在打轉。
薛睿心里咯噔一下,悻悻的把包子放了回去。
顧慕雪真的生氣了。
“我錯了!
薛睿低下頭,只覺得每分每秒都十分煎熬,他在等待顧慕雪的責罵。
突然,一只包子送到了他的嘴邊。
薛睿詫異的抬起頭,只見顧慕雪笑靨如花,眼角溢出了亮晶晶的淚水:“小睿,扯平了哦,剛才我也是裝的!
“哼~誰讓你嚇唬我來著,反正你不準跟我生氣!鳖櫮窖┖吆哌筮蟮。
“對了,也不準跟若曦告狀!
薛睿:“……”
薛睿眼角一陣抽抽,顧慕雪果然天生克他。
沒辦法,他太怕顧慕雪的眼淚了。
顧慕雪能識破他的演技,但他永遠分不清顧慕雪的淚水。
“嗯,以后不裝病了。”
薛睿伸手去接包子,卻被顧慕雪用筷子敲了一下,耳邊傳來呵斥的聲音:
“洗手了沒?”
薛睿抬起頭,怔怔的看了好一會。
這畫面太熟悉了,兒時的餐桌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加之顧慕雪和老媽年輕時相似的面容,讓薛睿有一瞬間,將兩個人的面容重疊在了一起。
薛睿下意識站起身,但這感覺很不好,薛睿并不想把顧慕雪和老媽聯(lián)系起來。
所以他又坐了回去,厚著臉皮說道:“不洗了,你喂我!
顧慕雪先是眉頭一皺,隨后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張嘴!
“啊~”
薛睿腦海中任群芳的畫面迅速消散。
因為如果他敢對老媽這么說,必定少不了一頓毒打。
吃過早飯后,薛睿在房車里洗了個澡,換上一身正裝前往村里,他可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七八輛價值不菲的豪車進村,引來不少村民的圍觀。
“誰家結婚呢?我怎么不知道啊?”一位大娘攔住了薛睿。
“大娘,您知道吳宏偉家在哪里嗎?”薛睿問道。
大娘撓著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你跟我說他爸的名字吧,我一時間想不起來!
“就是在美國工作的那個,有印象不?”
“想起來了,老吳的兒子,他要結婚了?”大娘一臉八卦。
“沒有,我是他派來的人,接他媽媽去城里看病!
薛睿想的是要高調進村,讓吳宏偉全村人都知道他來過,做好事就得留名。
知道的人越多,這個人情就越大。
說是道德綁架也不為過了。
“蘭蘭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大娘表情愈發(fā)驚訝。
“那我可能問錯了,您繼續(xù)曬太陽吧,我再問問別人!
薛睿一頭霧水,心想自己是不是問錯人了?
于是他又在路邊找了另一個路人,只是得到的回答和村口的大娘基本一致。
“小睿,怎么回事?”顧慕雪小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薛睿搖搖頭,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隨著一步步接近近吳宏偉的家中,車隊身后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話說咱都多少年沒見過宏偉了,得有十來年了吧。”一位中年人開口道。
另一人思索許久:“前年回來過一次,只是他回來也不怎么出門,也不跟村里人聯(lián)系!
“人家在美國上班賺了不少錢,你瞧瞧他家的房子多好!
順著村民的引導,薛睿站在一棟三層小洋房門口,比之他老家新蓋的房子也差不了多少,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
只是大門緊閉著,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樣子。
“他家人都在地里呢,我回來剛看見!编従犹嵝训。
薛睿臉色愈發(fā)難看,他給藤文博打了個電話。
“藤老師,我都到他家門口了,可村里人都說人母親沒病,你是不是搞錯了?”
電話那頭的藤文博信誓誓旦旦道:“不可能,他說他媽都快下不了床了!
“行吧,我先看看再說!毖︻3粤藗定心丸,畢竟唯一對不上的信息就是老人的病情,人肯定是沒找錯。
十幾分鐘后,薛睿在田間看到了兩個身影。
“那就是他爸媽,正種玉米呢!贝竽镏钢鴥蓚老人喊道。
兩位老人戴著草帽,手里拿著鋤頭,手邊還有一個大號肥料桶,每挖出一個坑,就撒進去幾枚種子,手腳十分利落。
“桂蘭啊,宏偉回來看你了。”有人大喊道。
話音剛落,老人高舉著的鋤頭僵在了空中,遲遲沒有落下,脖子僵硬的面向人群。
老婦人放下鋤頭,腳步輕快的往路邊跑來。
老婦人目光炯炯有神,在人群中不斷掃視:“宏偉回來了?人呢?”
薛睿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這到底是哪門子的下不來床?鋤頭掄的飛快。
“我聽這個年輕人說你病了,你哪里病了?”有人追問道。
“大娘好,我是來接您去城里檢查的。”
薛睿上下打量著老人,面色紅潤有光澤,氣色比大學生都好。
突然,一旁的老頭把鋤頭重重砸在地上:
“他媽病了都不回來?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顧慕雪湊到薛睿耳邊:
“小睿,又是一個裝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