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路小堇曾經(jīng)，大約，應(yīng)該，是丟過一張臉的。
一張漂亮得人神共憤的臉。
當(dāng)然，路小堇也不是那種，對容貌多看重的人。
即便她真得了那樣一張漂亮臉蛋，她頂多也就一天逛八百遍街，像什么眼高于頂啊，什么恃臉而驕的惡習(xí)啊，也就稍稍有那么一點(diǎn)。
買個菜啊，她最多多講價兩文錢！
…
總結(jié)：她真不在意。
彼時，雖然臉還沒有回來，路小堇顯然已經(jīng)沾染上眼高于頂?shù)膼毫?xí)了。
還背影子？
背個屁！
路小堇頂著寒風(fēng)，反手將影子放了下來，而后哆嗦地裹緊披風(fēng)。
“你說把易容石給我，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騙我？”路小堇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涼雪水，哼哼兩聲，表示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人，“除非，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易容石在哪兒�！�
影子見路小堇動了心，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看吧，他就說，哪兒會有人將別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
之前路小堇之所以信誓旦旦，不過是因?yàn)槔娌坏轿欢选?br>
看吧，現(xiàn)在一說把易容石給她，她就變了張臉。
路小堇忒俗！
不過俗點(diǎn)好啊，俗點(diǎn)才好利用。
畢竟，現(xiàn)在路小堇是夙夜現(xiàn)在唯一的信念，只要讓路小堇親手毀了這個信念，夙夜就得死。
于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這具身體，很快就會是他的了。
桀桀桀——
“易容石，就在我的身體里。”
路小堇上下掃視了影子一眼。
看來殷千君沒騙她，易容石真在影子里，但為什么她之前殺死影子的時候，卻沒見掉易容石出來？
他能將其藏在哪兒？
“除非我心甘情愿地給出去，否則，沒人能拿到易容石�！庇白铀坪跏强闯隽寺沸≥赖男乃迹岸胰羰撬懒�，易容石也會跟我一起消失�！�
——好一個密碼錯誤就自爆的影子保險柜。
——很好，很前衛(wèi)。
路小堇果斷放棄了再殺影子一次的想法，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你說易容石本來就是我的，這是什么意思�。俊�
難不成，她的臉，是被影子偷走的？
天殺的影子小偷！
“幫我殺了夙夜�！庇白由焓郑牡袈沸≥李^頂?shù)难�，看似溫柔，�?shí)則眼底都是邪氣，“他死了，我就將一切都告訴你，易容石，我也會還給你�！�
你別說，現(xiàn)如今，不僅老賴比被借錢者狂妄，連小偷都比失主狂妄！
殺了夙夜？
路小堇能是那樣惡毒的人？
那可是她親大師兄�。�
路小堇很糾結(jié)，很痛苦，很掙扎，所以她沉默了0.1秒后，果斷開口：
“怎么殺？”
在這話出口的一瞬間，路小堇能明顯感覺到，影子眼中看她的那種黏膩感消失了大半，轉(zhuǎn)而都是戾氣。
但影子太虛了，便是夙夜的意識在漸漸自我放棄，他也還是因?yàn)橘硪鼓切埓娴木S護(hù)，而無法動手殺死路小堇。
不過無所謂，留著路小堇親手殺死夙夜，也不失為一件妙事。
哪有什么，比自己在意之人殺死自己，更痛苦的事情呢？
更何況，他原本也沒打算殺路小堇，他要讓她陪他一輩子。
“想好了？真選我？”
路小堇自然沒想好，她多在乎她師兄�。�
“嗯，你有易容石，我選你�！�
影子挑眉。
路小堇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俗。
俗點(diǎn)好啊。
“很好�！庇白颖P腿坐在雪地里，在地上畫出一個八卦小陣法，“看清楚這陣法了嗎？”
“嗯�！�
“記下來。”
影子伸手，抓住路小堇的食指，輕輕劃破，血從指尖冒了出來。
“用你的血，在我的額頭上，畫出這個陣法，那樣你就能見到你師兄，見到他后，你告訴他，在我和他之間，你選擇了我，如此，他就會消失�！�
路小堇愣了一下。
��？
就一句話的事兒？
“這么簡單？”
“嗯，就這么簡單�！�
那夙夜還挺好殺啊。
不對，應(yīng)該也不是那么好殺，路小堇估摸著，這件事情里最要緊的，大約是她的血。
畢竟，純凈之體的血，實(shí)在是個稀罕物。
事實(shí)上，是路小堇想太多了，這陣法只是需要以血為引子。
是誰的血，根本無所謂。
想殺死夙夜，真正最要緊的，是動手的這個人。
路小堇指尖的血還在不斷冒著血，可不能耽擱浪費(fèi)，所以她立馬扒拉住影子，開始飛快往他額頭上畫陣法。
影子嗤笑：“你還真是，一點(diǎn)都不帶猶豫的啊�！�
路小堇臉皺成一坨。
這大冷天的，她人都要凍死了，誰還要去猶豫半天，在意別人死不死啊。
只要能拿到易容石，其他的，都無所謂。
路小堇快速畫出了陣法，但她手被凍僵了，那陣法畫出來歪歪扭扭的。
“這陣法畫得不太好，應(yīng)該也能成吧？”
影子已經(jīng)感覺到了陣法的氣息：“嗯，能成�！�
他指尖蓄滿靈力，啟動陣法，下一瞬，影子的額頭里，呈現(xiàn)一片虛無，虛無中，路小堇看到了夙夜。
一襲白衣，狼狽不堪，卻依舊身板很直的夙夜。
死氣，在他身上蔓延。
“小堇�！彼p聲喚道。
影子讓他看到了路小堇的選擇。
路小堇的選擇沒什么錯，人本來就該去選擇自己所需要的東西，沒有人，有義務(wù)去拯救任何人。
夙夜會死，是因?yàn)樗撊绱耍麖?qiáng)撐著坐了起來，清淺一笑：
“小堇，這樣選也好�！�
他不怪她，所以，別自責(zé)。
別生心魔。
夙夜似乎將自己也給說服了，他再無執(zhí)念，身體愈發(fā)透明，開始漸漸消散。
消散得很快。
大約是因?yàn)椋鋵?shí)也不是真的不在意，他只是不想親耳聽到，路小堇說出那些拋棄他的話。
他寧可，先拋棄自己。
誰知下一瞬，就聽路小堇嚎得跟個猴兒似的：
“師兄！我終于見到你了！”
“師兄，你支棱起來�。∵@是你的身體，不能讓給影子啊！”
“你醒過來�。⌒堰^來�。 �
路小堇是體修，嗓門那叫一個大，不僅嗓門大，還非常有后勁兒，一嚎起來，那真的是，震天動地。
“師兄，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夙夜愣了一下。
“這天殺的影子，竟把你折磨成聾子了？”
路小堇悲痛欲絕。
正要再加大音量繼續(xù)嚎，不想?yún)s見夙夜輕聲道：
“嗯，我聽見了�！�
他，一直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