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的話,讓李弼聽得背脊發(fā)涼,冷汗浸濕了內(nèi)衫。
他這才徹底明白,這位年輕的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那些世家留任何活路。
所謂的宴會,不過是一場引君入甕的殺局,后續(xù)的軍事行動也早已在計劃之中。
看著李弼噤若寒蟬的樣子,楚寧話鋒一轉(zhuǎn),終于道出了今夜召他前來的真正目的:
“朕今晚找你來,并非為了商討如何應對那些將死之人的反撲,那些瑣事,自有冉冥和將士們處理。”
他的目光落在李弼身上,帶著一種審視與托付:
“朕要與你商議的,是隨后對此地的治理一事!
李弼精神一振,連忙收斂心神,凝神靜聽。
“如今,清除掉了這些最大的絆腳石。”
楚寧的嘴角終于露出一絲近乎冷酷的笑意:“我大楚的各項新政,便可在漢地暢通無阻,迅速推行。”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中原輿圖前,手指點在被朱筆劃掉的原漢地疆域上:
“首要之務,便是完成田地均分!這是安民之基,立國之本!”
“必須盡快將那些從世家手中收歸國有的田畝,公平合理地分發(fā)給無地少地的百姓,讓他們真正享受到新朝帶來的好處,看到歸附大楚的切實利益!”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弼:
“此事,千頭萬緒,關(guān)乎民心向背,朕需要一個熟悉本地情況,且有能力、有決心之人來總攬其事!
楚寧停頓了一下,清晰地吐出決定:
“李弼,此事,朕就交給你來全權(quán)處理!
仿佛一道巨大的閃電劈開了心中的陰霾,李弼先是一愣,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噴發(fā)般涌遍全身!
之前的恐懼和擔憂瞬間被這巨大的機遇沖得七零八落!
總攬?zhí)锏鼐质乱耍?br>
這是何等重要的權(quán)柄!
這是新朝在漢地推行仁政的核心舉措!
若能辦好此事,不僅能在陛下面前立下大功,更能借此機會,將觸角伸向地方,培植自己的勢力,其未來的政治資本將不可限量!
他強忍著激動得幾乎要顫抖的身體,以及背部因興奮而傳來的陣陣抽痛,猛地躬身到底。
聲音因極致的喜悅而顯得有些哽咽,卻異常洪亮堅定:
“臣!李弼!領(lǐng)旨!謝陛下信任!”
他直起身,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光彩,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陛下圣明!如今沒有了那些冥頑不靈、只顧私利的世家阻撓,田地均分之事,必定能順利推行!”
“臣必定竭盡所能,夙興夜寐,以最快的速度,最公平的方式,將田畝分發(fā)給百姓,讓我大楚仁政,普惠漢地萬民!絕不負陛下重托!”
看著李弼那副感激涕零、摩拳擦掌的模樣,楚寧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
他用最血腥的手段掃清了障礙,現(xiàn)在,該是用仁政來收攏人心,并用李弼這樣的降臣來具體執(zhí)行,以漢治漢的時候了。
棋局,正按照他的意志,一步步展開。
皇宮御書房內(nèi)的燭火映照著新朝治理的藍圖與野心,而宮墻之外,常安城卻正被一股更加濃重的恐怖與血腥所籠罩。
冉冥的動作極快。
在將御花園水榭清理得大致能入眼后,他便立刻執(zhí)行了楚寧的后續(xù)命令。
幾十位世家家主的頭顱被粗糙地處理過,用石灰稍作防腐,然后裝進木籠,由一隊隊神情冷峻的楚軍騎兵押送,分別懸掛在了常安城幾座最主要的城門之上。
正陽門、安定門、永興門……尤其是白日里剛剛進行過皇室大屠殺的西市口附近的城門,懸掛得最為密集。
此時夜色已深,但城門附近依舊被楚軍手持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晝。
那一個個曾經(jīng)代表著無上尊榮、此刻卻面目猙獰、血跡斑斑的頭顱,在火光搖曳中顯得十分陰森恐怖。
晚風吹過,木籠輕輕晃動,投射下扭曲晃動的影子,如同枉死的鬼魂在無聲咆哮。
奉命戒嚴、驅(qū)趕圍觀人群的士兵們,用長戈敲擊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呵斥著任何試圖駐足或靠近的百姓。
然而,那高懸的首級帶來的視覺沖擊力太過強大,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隨著無盡的恐懼,迅速傳遍了常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天!那是……那是崔公的頭!”
“還有王家家主!李家家主!我的老天爺,全都……”
“皇宮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些大人物怎么一夜之間全都……”
“楚國皇帝……這是要把所有不服他的人都殺光。
“快走快走!別看了!惹禍上身!”
驚駭?shù)牡驼Z在夜色中流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世家門閥,在普通百姓心中曾是高不可攀、根基深厚的存在,如今他們的領(lǐng)袖卻像尋常盜匪一樣被懸首示眾,這種顛覆性的恐怖,徹底擊潰了許多人心中殘存的僥幸和觀望。
楚寧用這最直接、最野蠻的方式,宣告著舊秩序的徹底崩塌和新秩序不容置疑的鐵血權(quán)威。
然而,這懸首示眾,僅僅是個開始。
就在城門懸掛首級的同時,冉冥親自披甲執(zhí)銳,點齊了麾下最精銳的數(shù)千人馬。
這些剛剛經(jīng)歷過滅國之戰(zhàn)和皇宮屠殺的虎狼之師,身上煞氣未消,眼神中充滿了對殺戮的漠然與執(zhí)行命令的絕對服從。
他們分成數(shù)股,如同出閘的猛虎,撲向了城中那些占地面積廣闊、亭臺樓閣林立的世家府邸。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作為北方士族領(lǐng)袖的清河崔氏在常安城的府邸。
崔府位于城東最好的地段,朱門高墻,庭院深深,平日里門前車水馬龍,此刻卻大門緊閉,門后的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崔琰在赴宴前,顯然并非全無準備。
他似乎預感到此行兇多吉少,已暗中下令府中八百部曲私兵全員戒備,弓上弦,刀出鞘,占據(jù)了府內(nèi)各處要害和墻頭。
這些部曲多是崔家世代培養(yǎng)或招募的精壯,對家族有著很強的忠誠度,裝備也算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