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橫七豎八地倒臥著,層層疊疊,幾乎鋪滿了水榭中央的空地。鮮血匯聚成洼,緩緩流淌,甚至漫過了低矮的臺階。
冉冥提著那柄還在不斷滴血的大刀,走到御階之下,他身上臉上都濺滿了血點,如同地獄歸來的魔神。
他躬身抱拳,聲音因為剛才的殺戮而帶著一絲沙啞的興奮:
“陛下!逆賊已全部伏誅!共計三十七人,無一漏網(wǎng)!”
楚寧這才將杯中最后一點酒液飲盡,隨手將酒杯放在案幾上。
他站起身,目光最后一次掃過那片狼藉血腥的屠場,眼神依舊冰冷淡漠。
“清理干凈。”
他淡淡吩咐了一句,仿佛只是讓人打掃一下弄臟的房間。
隨即,他轉(zhuǎn)身,玄色的袍袖一揮,再不停留,邁步離開了這片剛剛被鮮血浸透的御花園水榭。
身后,只留下沖天的血腥,滿地的尸骸,以及冉冥和士兵們開始默默收拾殘局的身影。
常安城內(nèi),最后一股可能威脅到楚寧絕對統(tǒng)治的舊勢力,就在這個午后的御花園中,被以最直接、最殘酷的方式,連根鏟除。
消息一旦傳出,必將震懾整個漢地,乃至天下所有尚在觀望的勢力。
楚寧用這淋漓的鮮血,再次向世人宣告,順我者,未必昌,逆我者,必亡!
御花園水榭內(nèi)的血腥氣尚未散去,那濃重的鐵銹味仿佛凝結(jié)在了空氣中,連夏日的暖風都無法將其吹散。
冉冥正指揮著士兵們沉默而高效地清理著現(xiàn)場,一具具曾經(jīng)代表著無上權勢與財富的尸體被草草裝入運尸袋,拖離水榭。
粘稠的鮮血被清水沖刷,混著血污的水流蜿蜒滲入泥土,只留下大片一時難以清除的暗紅印記。
楚寧對此并未多看一眼,仿佛那修羅場與他毫無關系。
他步履從容,玄色的身影穿過層層宮闕,徑直走向了位于皇宮深處的御書房。
那里,還有一個人在等待著,一個在這場針對世家的血腥清洗中,立場截然不同的人。
御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將書架上的典籍和墻上的輿圖照得清晰可見。
李弼正垂手恭立,心神不寧。他雖因背傷未愈,站姿有些別扭,但更多的是一種內(nèi)心的焦灼。
他隱約知道陛下今夜宴請世家所為何事,卻萬萬沒想到會是以如此酷烈的方式收場。
宮人私下急促的低語和遠處隱約傳來的、不同尋常的肅殺氛圍,都讓他感到一陣陣心悸。
當聽到門外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和內(nèi)侍的通傳時,李弼立刻收斂心神,強忍著背部的疼痛,將身體躬成了一個極其謙卑的弧度。
楚寧邁步而入,帶進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神色淡然,如同只是去御花園散了散步,徑直走到御案后坐下。
“臣李弼,參見陛下!”
李弼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深深施禮。
“平身!
楚寧隨意地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李弼那張難掩驚惶的臉上,直接開門見山,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幾十位世家家主,不識時務,冥頑不靈,方才已在御花園,被朕當場正法了。”
“……”
盡管已有預感,但當這消息被楚寧親口證實,并以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時,李弼仍是渾身猛地一顫,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幾十位世家家主!
那可是代表著整個漢地最頂尖的門閥勢力,盤根錯節(jié)數(shù)百年,影響力滲透到地方每一個角落的龐然大物!
陛下……陛下竟然就在這皇宮之內(nèi),就在這觥籌交錯之后,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全部誅殺?!
這……這簡直是石破天驚!
他難道不怕引起整個漢地的劇烈反彈嗎?
這些世家府中誰不豢養(yǎng)著相當數(shù)量的部曲私兵?誰沒有龐大的關系網(wǎng)絡?
他們一旦得知家主慘死宮中,豈肯善罷甘休?
這常安城,不,是整個原大漢疆域,恐怕立刻就要掀起滔天巨浪!
李弼心中瞬間轉(zhuǎn)過無數(shù)念頭,驚濤駭浪般沖擊著他的理智。
他想說陛下此舉太過冒險,想勸說此時應以穩(wěn)定為上,想提醒那些世家隱藏的力量。
但話到嘴邊,看著楚寧那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眸,想起午門外和西市口那高懸的人頭,所有勸諫的話語都被一股冰冷的恐懼硬生生壓了回去。
他不敢質(zhì)疑,更不敢指責。
只能將滿心的驚駭與憂慮,化為更加卑微的姿態(tài),聲音干澀地順著楚寧的話說道:
“陛……陛下神武!此等不識抬舉之輩,確實……確實該死!”
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按捺不住那份對局勢的擔憂,小心翼翼地,用一種純粹為陛下考量的語氣提醒道:
“只是,陛下,這些人畢竟身份特殊,他們死在皇宮,其家族勢力龐大,得知消息后,恐怕……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甚至會狗急跳墻啊。”
他偷偷抬眼觀察了一下楚寧的臉色,見對方并無不悅,才繼續(xù)補充,著重強調(diào)了對方的實力:
“這些大家族,府上都是蓄養(yǎng)有部曲私兵的,多則上千,少則數(shù)百,皆是敢戰(zhàn)之輩!
“且彼此聯(lián)姻,同氣連枝,萬萬不可小覷,若他們聯(lián)合起來作亂,只怕……”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這會是一場巨大的動蕩。
然而,楚寧的反應依舊平淡。
他微微頷首,似乎認可了李弼對世家擁有武裝力量的判斷,但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擔憂,反而帶著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漠然:
“無妨,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烏合之眾。”
他屈起手指,用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御案上的輿圖,目光銳利如刀:
“這些人,以及他們可能作亂的部曲,朕,會派大軍逐一剿滅,連根拔起。”
“常安城內(nèi),即刻實行宵禁,許進不許出!朕倒要看看,誰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正好一并清理干凈,省得日后麻煩!
這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蘊含的卻是更加血腥的清洗和鐵腕鎮(zhèn)壓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