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御史雖然內(nèi)心不齒這種首鼠兩端的行為,但李弼的分析句句在理,尤其是在家族存亡的巨大壓力下,他也不敢再輕易說出死守到底的話了。
畢竟,李弼的計劃里,也包含了“若守得住便做忠臣”這一選項,并非一味投降。
那位郎中令更是連連點頭:“李老深謀遠(yuǎn)慮,下官佩服!就該如此!”
“我等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若是局勢不利,便做那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順勢而為,造福百姓!”
很快,密室內(nèi)的眾人達成了一致。
決定表面上全力支持獨孤伽的守城決策,積極表現(xiàn),爭取信任和實權(quán)。
暗地里,則與楚國錦衣衛(wèi)保持若即若離的聯(lián)系,為自己留好退路。
最終是成為力挽狂瀾的漢室忠臣,還是成為新朝鼎立的開城功臣,全看局勢如何發(fā)展。
一場可能引發(fā)內(nèi)部分裂的危機,暫時被李弼這番精明務(wù)實的策略所化解。
然而,這種建立在利己基礎(chǔ)上的脆弱共識,究竟能在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fēng)中維持多久,無人可知。
常安城的命運,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被埋下了一顆極其不穩(wěn)定的種子。
數(shù)日之后,大唐國都,長安皇宮。
時值午后,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鋪著金磚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御書房內(nèi)熏香裊裊,大唐皇帝李世明正批閱著奏章,眉宇間帶著一絲掌控天下的從容。
他年富力強,正是雄心勃勃欲展宏圖之時。
忽然,書房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內(nèi)侍尖細(xì)的通報聲響起:
“陛下,丞相長孫無極求見,言有緊急軍情!”
李世明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長孫無極向來沉穩(wěn),何事能讓他如此匆忙?
他放下筆,沉聲道:“宣!
片刻,丞相長孫無極快步走入御書房。
他雖已年過半百,但步履依舊矯健,只是此刻臉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甚至額角還帶著細(xì)微的汗珠。
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封插著羽毛、代表最高緊急程度的信件。
“臣,長孫無極,參見陛下!”長孫無極躬身行禮,語氣急促。
李世明看著他那副模樣,心中好奇更甚,臉上卻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抬手虛扶:
“愛卿平身,何事如此慌張?莫非是東線戰(zhàn)事有變?”
他首先想到的是正在魏地與楚軍對峙的大唐主力。
長孫無極直起身,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了一下氣息,這才將手中的信件高高舉起,聲音沉痛而嚴(yán)肅:
“陛下,非是東線,而是……而是中原巨變!剛剛接到潛伏在漢地的密探飛鴿急報!”
“漢皇帝劉秀,親率二十萬大軍,于洪都、昆陽一線,與楚軍主力決戰(zhàn),已然……已然全軍覆沒!劉秀本人,亦已戰(zhàn)死沙場!”
“什么?”
饒是李世明心性沉穩(wěn),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臉色驟變,霍然從龍椅上站起!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劉秀的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李世明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他快步從御案后走出,一把奪過長孫無極手中的信件,迫不及待地展開閱覽。
信上的字跡潦草,顯然是在極度緊急的情況下書寫,但內(nèi)容卻清晰得令人心悸。
詳細(xì)描述了洪都圍城、昆陽突圍、天降異象、以及劉秀最終被冉冥陣斬于林間的經(jīng)過。
最后,附上了大漢西太后獨孤伽的緊急求援信的內(nèi)容概要。
懇請大唐皇帝嚴(yán)令前線主帥李敬加大攻勢,以牽制楚軍,為常安守軍爭取生機。
李世明逐字逐句地看著,越看臉色越是陰沉。
當(dāng)他看完最后一個字,緩緩放下信件時,眼神已然變得冰冷無比。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抬頭看向長孫無極,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和冷意:
“朕……還真是高看了那劉秀!”
“原以為,他好歹也算一代梟雄,占據(jù)荊楚富庶之地,縱不能擊敗楚寧,至少也能支撐一年半載,耗一耗楚國的元氣!
“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短短時日,二十萬大軍灰飛煙滅,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了進去!廢物!”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巍峨的宮闕,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中原大地即將發(fā)生的劇變。
“劉秀一死,漢地群龍無首,僅憑獨孤伽一個婦人和她那不成器的兒子,如何能擋楚寧兵鋒?常安城……危矣。”
長孫無極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接口道:“陛下所言極是!此乃驚天巨變!”
“若讓我楚國輕易吞并整個大漢,其實力必將暴增,疆域、人口、資源都將遠(yuǎn)超我朝!”
“屆時,楚寧攜大勝之威,下一個目標(biāo),必定是我大唐!”
“此消彼長,我國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脅!絕不可坐視不理!”
李世明轉(zhuǎn)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長孫無極:“丞相的意思是,我們必須插手?”
“必須插手!”
長孫無極斬釘截鐵:“但如何插手,卻需仔細(xì)斟酌!
“獨孤伽請求我軍加大攻勢,此乃借刀殺人之計,想讓我大唐將士為她火中取栗!
“若我軍貿(mào)然全力進攻,固然能給予楚軍更大壓力,但李敬將軍那邊也必會付出慘重傷亡,得不償失!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算計:“臣以為,我軍固然要動,但不能白白為他人做嫁衣。”
“陛下可一方面下旨給李敬將軍,令其伺機加大對楚軍東線防線的壓力,做出積極響應(yīng)的姿態(tài),牽制楚軍部分兵力,另一方面……”
長孫無極壓低了聲音,說出了關(guān)鍵:“陛下可親自回信給那獨孤伽!她在信中低聲下氣求援,那我朝便不能輕易答應(yīng)!”
“需讓她拿出誠意來!可讓她以大漢太后及攝政王之名義,正式割讓與我大唐接壤的河洛或河?xùn)|一州之地于我朝!”
“如此一來,我朝出兵便名正言順,是為收復(fù)‘故土’,而非無償助漢。”
“即便將來楚軍依舊攻破常安,我朝也已先得實惠,占據(jù)了戰(zhàn)略要地,進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