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伽盯著劉襄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堅守,尚有一線生機,甚至可能反敗為勝,保住你我性命和這大漢基業(yè)!”
“而逃跑?天下雖大,卻已無我母子容身之處!”
“楚寧的追殺,各地勢力的落井下石,你能逃到幾時?最終不過是死路一條,甚至死得更加屈辱!”
劉襄雖然懦弱,但并非蠢笨。
聽完母親這番分析,他臉上的恐懼之色雖然未完全消退,但眼神中總算多了幾分思索和……一絲動搖。
確實,如果楚軍主力被東線牽制,那么常安的壓力會小很多。
堅守,似乎……真的比漫無目的地逃亡要靠譜一些。
“可是……母后,”
他依舊有些猶豫:“萬一……萬一楚寧不顧東線,全力來攻呢?或者……萬一李敬那邊攻勢減弱了呢?”
獨孤伽眼中寒光一閃,冷笑道:“所以,我們不能只被動等待!我們要主動給楚寧制造麻煩,讓他無法全力西顧!”
她轉身走向御案,鋪開一張明黃色的絹帛,拿起御筆,一邊快速書寫,一邊對劉襄說道:
“你現(xiàn)在立刻替本宮擬一道給大唐皇帝李世明的親筆信!”
“不,本宮親自來寫!要以最懇切急迫的語氣,告知他劉秀已死,楚寧即將西進,乃大唐奪取楚地、削弱強楚的天賜良機!”
“請他務必嚴令李敬,不惜一切代價,加大攻勢!最好能一舉突破楚軍防線,兵鋒直指魏地腹地!”
“只要東線壓力足夠大,常安之圍自解!屆時,我大漢愿與大唐永結盟好,共分楚地之利!”
她筆下如飛,言辭懇切中帶著誘惑,將利害關系剖析得清清楚楚。
寫罷,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太后璽印,鄭重地蓋了上去。
“來人!”
獨孤伽喚來一名絕對忠誠的心腹侍衛(wèi),將密封好的信件交給他。
“將此信,以最快的速度,用飛鴿傳書,送往大唐國都,面交給大唐皇帝陛下!”
“記住,此信關乎我大漢存亡,務必萬無一失!”
“屬下遵命!”
侍衛(wèi)接過信件,如同捧著珍寶,迅速領命而去。
看著侍衛(wèi)消失的背影,獨孤伽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她再次看向劉襄,語氣不容置疑:“現(xiàn)在,你明白了?守城,并非坐以待斃,而是以守為攻,等待時機!”
“收起你的眼淚和怯懦,給本宮拿出點劉氏子孫的樣子來!這場仗,我們必須打,而且,要打贏!”
劉襄看著母親那堅毅甚至有些猙獰的面容,終于咬了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
“兒臣……兒臣明白了!一切但憑母后做主!”
雖然聲音依舊不夠洪亮,但至少,他不再提逃跑之事了。
獨孤伽心中稍安,但眉宇間的憂色卻絲毫未減。
她知道,這僅僅是一場更大風暴的開始。
常安城的深夜,失去了往日的喧囂與燈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般的壓抑和無處不在的恐慌。
白日的驚天噩耗和太后的鐵血命令,如同兩塊巨石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尤其是那些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官員和世家大族。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一些府邸的后門或側門,被悄無聲息地敲響。
來訪者并非熟客,而是一些身著夜行衣、面容模糊的不速之客。
他們如同暗夜中的幽靈,避開了巡邏的兵丁,精準地找到了目標。
戶部侍郎王羽,正坐在書房內對著搖曳的燭火長吁短嘆,愁眉不展。
劉秀敗亡的消息讓他心驚肉跳,太后的堅守命令更讓他覺得是在螳臂當車。
就在這時,書房窗戶傳來極輕微的“叩叩”聲。
王羽心中一驚,警惕地低聲問道:“誰?”
窗外傳來一個低沉而陌生的聲音:“王大人,故人托我送來一封家書!
王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
一道黑影如同貍貓般滑入室內,動作迅捷無聲。來人全身籠罩在黑衣中,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
“你是何人?”王羽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手按向了腰間兵器。
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放在書桌上,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寒意:
“王大人,洪都昆陽之事,想必已然知曉,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常安城破,只在旦夕之間。太后母子負隅頑抗,不過是拉著全城人陪葬!
王羽臉色瞬間煞白,他瞬間明白了來人的身份——楚國的細作,傳說中的錦衣衛(wèi)!
黑衣人繼續(xù)道:“我家陛下,寬宏大量,只誅首惡,脅從不問。”
“念在王大人素有聲名,特命在下前來提醒一句:及早為自己,也為家族,尋一條生路!
“冥頑不靈,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說完,黑衣人不等王羽回應,身形一閃,便已從窗口消失,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王羽呆立原地,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他顫抖著手拿起那封信,打開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枚小小的、造型奇特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楚”字印記。
這既是警告,也是一個……或許可以憑借它保全性命的憑證?
類似的情景,在這一夜,同時在常安城多位官員和世家家主的府邸中上演。
光祿大夫李弼、衛(wèi)尉張韜、以及幾個掌握著城內部分防務或糧草的關鍵人物,都收到了大同小異的“拜訪”和警告。
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權貴們,在自家隱秘的書房或內室中,面對這些神出鬼沒的黑衣人,感受著那冰冷的殺意和不容置疑的威脅,無不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清楚地知道,這絕非虛言恫嚇。
楚國的錦衣衛(wèi)早已滲透常安,如今大軍壓境,這些暗處的力量也開始浮出水面,進行最后的攻心之戰(zhàn)。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這些頂級權貴圈層中迅速蔓延開來。
黑衣人離去后,王羽在書房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來回踱步,根本無法平靜。
他思前想后,終于一咬牙,換上一身便服,趁著夜色,從后門悄悄溜出府邸,直奔與他交情莫逆、同樣位列九卿的光祿大夫李弼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