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忽然冷笑起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意志，瞬間壓過了所有的竊竊私語。
“連老天都在幫他？呵呵……那正好說明，此獠身負(fù)詭異氣運，若今日不除，將來必成我大楚心腹大患，甚至禍亂天下！”
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冰冷的刀鋒，掃過跪地的薛懷德、趙羽，以及周圍所有面露懼色的將領(lǐng)，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逆天而行的決絕霸氣：
“但朕，不信天！朕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劍，只信我大楚將士的勇武！”
“天命若助他，朕便逆了這天！朕偏要看看，是那虛無縹緲的老天厲害，還是朕的意志更硬！”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強(qiáng)行將那蔓延的恐懼壓了下去。
“劉秀，必須死！今日他若逃脫，朕心難安！”
楚寧的語氣不容置疑：“一時的天象異常，豈能阻朕橫掃六合、一統(tǒng)天下之志？人定勝天！”
他略一沉吟，立刻做出決斷：“傳令！全軍就地休整一個時辰！救治傷員，收攏驚馬，補充飲食箭矢！”
這個命令讓薛懷德和趙羽都愣了一下，薛懷德忍不住抬頭：“陛下，將士們驚魂未定，是否多休息一回再追擊？”
“一個時辰！”
楚寧打斷他，眼神冰冷而銳利：“一個時辰之后，全軍開拔，繼續(xù)追擊！”
“薛懷德、趙羽，整頓你們的騎兵，依舊為前鋒！朕要你們像獵犬一樣，死死咬住劉秀，絕不讓他有機(jī)會逃入昆陽城！”
他指著西方，語氣森然：“他劉秀有老天幫忙，朕卻有數(shù)十萬誓死效忠的將士！”
“朕倒要看看，是他的運氣好，還是朕的刀更快！”
言罷，楚寧不再多言，勒轉(zhuǎn)馬頭，親自巡視隊伍，穩(wěn)定軍心。
他的身影在滿目瘡痍的背景下，顯得異常堅定和冷酷。
薛懷德和趙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復(fù)雜情緒，重重抱拳：“末將遵命！”
一個時辰，很短，但也足夠讓這支強(qiáng)悍的軍隊稍微恢復(fù)一些元氣和膽氣。
楚寧的堅定意志，如同磐石般穩(wěn)定了軍心，將那因為天降異象而產(chǎn)生的恐懼，強(qiáng)行轉(zhuǎn)化為了對皇帝命令的絕對服從和一絲被激發(fā)起的逆反心理。
休整的命令迅速傳達(dá)下去。楚軍開始在這片仿佛被詛咒過的土地上，默默地舔舐傷口，重整旗鼓。
每一個士兵都知道，一個時辰之后，這場不死不休的追逐，將繼續(xù)進(jìn)行。
而他們的皇帝，將帶領(lǐng)他們，去向那看似被老天庇佑的敵人，發(fā)起最后的、逆天而行的沖鋒！
子夜時分，昆陽城那低矮而古老的城墻，終于在無盡的黑夜中顯露出模糊的輪廓。
對于身后這支殘破不堪、幾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的漢軍來說，這座并不算雄偉的城池，此刻卻宛如救命的港灣。
“到了！昆陽城到了！”
“快開城門！陛下駕到！”
城頭之上，守城的少量漢軍兵卒看清了下方的旗幟和狼狽不堪的隊伍，驚疑之下，慌忙打開了城門。
劉秀率領(lǐng)著僅存的三萬多殘兵敗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了昆陽城內(nèi)。
城門在他們身后沉重地關(guān)閉，發(fā)出令人心安的悶響，暫時將外界的一切危險都隔絕開來。
一進(jìn)入相對安全的城內(nèi)，緊繃了整整一天兩夜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極度的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個人。
士兵們再也支撐不住，許多人直接癱倒在街道兩旁、屋檐之下，甚至來不及尋找營房，便瞬間陷入了昏睡。
整個城池很快被一片死寂般的疲憊所籠罩，只有傷兵偶爾發(fā)出的痛苦呻吟，以及巡邏隊零星的腳步聲打破寂靜。
中軍臨時設(shè)在破舊的縣衙之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劉秀那張雖然疲憊卻異常亢奮的臉龐。
謀士周永信看著城外癱倒一地的士兵，憂心忡忡地上前，對著正在喝水歇息的劉秀深深一揖：
“陛下，昆陽城小墻矮，儲糧有限，絕非久留之地�！�
“楚軍雖遭天罰，但其主力未損，騎兵尤在，若楚寧不顧一切追來，將此城圍困，我軍困守于此，內(nèi)無糧草，外無援兵，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
“依微臣之見，不如讓將士們稍作喘息，即刻連夜啟程，繼續(xù)西撤，進(jìn)入山地險要之處，方可真正脫險！”
然而，此時的劉秀，早已被連續(xù)兩次“天降祥瑞”的經(jīng)歷沖昏了頭腦。
冰雹阻敵、隕石破軍，這在他看來，已絕非巧合，而是上天對他這個真命天子最明確的庇佑和認(rèn)證！
他將水袋重重放在案上，臉上非但沒有憂慮，反而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狂熱的自信和篤定。
他打斷了周永信的話，聲音因激動而顯得格外響亮：“周先生多慮了！”
劉秀大手一揮，仿佛一切盡在掌握，“楚軍？哼，連續(xù)遭遇兩次天罰，死傷慘重，軍心早已潰散！”
“那些楚軍士卒此刻怕是早已魂飛魄散，哪里還有勇氣追擊朕？”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指著城外漆黑的夜空，信誓旦旦地說道：
“蒼天已兩次顯圣，助朕脫困，誅殺逆賊！此乃天命所歸之明證！”
“楚寧若還敢來追，便是逆天而行，必遭更嚴(yán)厲的天譴！朕料定，他絕無此膽量！”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縣衙內(nèi)同樣疲憊不堪的幾位主要將領(lǐng)，語氣變得不容置疑：
“傳朕命令，全軍今夜就在昆陽休整！讓將士們好生睡一覺，恢復(fù)體力！明日一早，再議行軍之事！”
“陛下！”周永信聞言大急，還想再勸。
“執(zhí)行命令！”
劉秀臉色一沉，語氣驟然嚴(yán)厲，帝王威儀盡顯：“朕意已決，休要再言！”
眾將見皇帝如此堅持，且言之鑿鑿，又回想起白日的“神跡”，心中雖仍有不安，但也不敢再違逆，紛紛拱手：
“臣等遵旨！”
周永信看著劉秀那充滿莫名自信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所有勸諫的話都化為了一聲無聲的嘆息。
他知道，此刻的陛下已經(jīng)被“天命”沖昏了頭腦，任何理性的分析都聽不進(jìn)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