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軍容中。
薛懷德沉聲對身旁的副將下令:“多派斥候!前后左右,尤其是側翼山林河谷,給本將軍仔細探查!”
“圓二十里內,絕不可有漢軍探馬或伏兵蹤跡!”
“遵命!”副將領命,立刻安排精干斥候四散而出。
薛懷德略一沉吟,繼續(xù)下令:“再傳令!命驍騎將軍李贄,率一萬輕騎為全軍先鋒!”
“遇小股敵軍,即刻殲滅,遇大隊敵軍,不可戀戰(zhàn),立刻回報!務必為大軍掃清前路,探查敵情!”
“是!”
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
很快,一支萬人騎兵隊伍如同脫韁野馬,脫離主力,加速向前奔去,馬蹄聲如雷鳴般滾過大地,揚起更高的煙塵。
薛懷德望著先鋒遠去的方向,又回頭看了看身后如同長龍般蜿蜒不絕的本部大軍,眼中閃過一絲銳芒。
他知道,自己這支軍隊的抵達時間,將直接關系到洪都戰(zhàn)的勝負,乃至整個天下的歸屬。
“加快速度!務必在五日內,抵達洪都!”他再次下達了催促的命令。
十萬大軍,如同一臺高效而精密的戰(zhàn)爭機器,在薛懷德的指揮下,向著決定命運的戰(zhàn)場,滾滾而去。
與此同時,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落鷹澗山谷外,景象卻是一片狼藉與肅殺。
大漢皇帝劉秀,親率十七萬主力大軍,風塵仆仆,終于趕到了這片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慘烈阻擊戰(zhàn)的戰(zhàn)場。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并非預想中兩軍對壘、激戰(zhàn)正酣的場景,而是一副大戰(zhàn)過后、亟待收拾的殘局。
山谷入口處,漢軍士兵們正在默默地清理著戰(zhàn)場。
抬運尸體的隊伍絡繹不絕,雙方陣亡者的遺體被分開擺放,層層疊疊,幾乎鋪滿了谷口的一片空地,血腥味濃重得令人作嘔。
傷兵營區(qū)規(guī)模龐大,痛苦的呻吟聲不絕于耳,醫(yī)官和輔兵們忙碌地穿梭其間,氣氛壓抑而沉重。
被摧毀的攻城器械、斷裂的兵器、散落的箭矢隨處可見,焦黑的土地和尚未熄滅的余火訴說著昨日戰(zhàn)斗的激烈。
雖然楚軍已然退去,但勝利的氣息卻絲毫感受不到,反而彌漫著一種挫敗后的悲涼。
得知皇帝御駕親臨,留守大營的主將霍廣、副將楊勇軍以及其他一眾將領,連忙整理衣甲,匆匆趕來迎駕。
眾人臉上都帶著疲憊、羞愧和不安。
“臣等參見陛下!”以霍廣為首,眾將齊刷刷躬身行禮,聲音低沉。
劉秀端坐于駿馬之上,目光冰冷地掃過眼前這些渾身血污、甲胄殘破的將領,最后定格在霍廣身上。
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聲音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戰(zhàn)況……如何?”
其實,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楚軍撤退了,而他的先鋒大將霍廣,顯然沒能完成阻攔甚至重創(chuàng)敵人的任務,這讓他原本寄希望于在此地合圍并吃掉趙羽這支楚軍的計劃徹底落空。
霍廣聞言,頭顱垂得更低,臉上滿是痛苦和自責。
他長嘆一聲,聲音沙啞地稟報,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鈞之重:
“陛下,末將無能,有負陛下重托!不僅未能擊潰趙羽部,反而……反而接到確鑿消息,洪都城已于昨夜失守了!”
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守將耿輝將軍,力戰(zhàn)殉國,城內五萬守軍,僅……僅有約五千殘兵成功突圍而出,其余非死即降。”
話音剛落,劉秀身后一名性如烈火的中年將領——王泰將軍便忍不住冷哼一聲,語氣充滿了質疑和不滿:
“洪都城高池深,有五萬守軍,豈會一夜便失守?”
“霍將軍,你手握三萬精銳先鋒,竟就這般眼睜睜看著趙羽來去自如,未能拖住他分毫,以致洪都陷落?”
副將楊勇軍見狀,連忙出言解釋,語氣急切:“王將軍息怒!非是霍將軍不愿阻攔!趙羽那廝狡詐異常,依托落鷹澗地利,死守不退,我軍猛攻一天一夜,傷亡慘重,實難突破!”
“得知洪都失守、趙羽奉命撤退后,霍將軍也曾命末將率兵追擊!
“但楚軍撤退有序,早有防備,預設弓弩手斷后,我軍追擊非但未能成功,反而……反而又折損了不少弟兄啊!”
然而,此刻的劉秀已經(jīng)聽不進這些解釋了。
洪都城失守、五萬大軍近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如同最沉重的打擊,狠狠砸在了他的心頭!
他原本精心設計的戰(zhàn)略——以洪都城為誘餌,吸引楚寧主力來攻,自己親率大軍趕來,里應外合,將楚軍主力一舉殲滅于洪都城下。
此刻徹底化為了泡影!
誘餌被敵人一口吞下,而他自己卻撲了個空!
“耿輝!耿輝!你誤了朕的大事!誤了朕的江山。!”
劉秀猛地一拳砸在馬鞍上,發(fā)出壓抑不住的怒吼,臉色因極度的憤怒和失望而變得鐵青。
他不僅僅是在痛惜洪都的失陷和五萬將士的損失,更是在憤怒自己完美的計劃竟落得如此結局。
整個場面一片死寂,眾將噤若寒蟬,連王泰也不敢再多言。
就在這時,霍廣卻猛地抬起頭,盡管臉色蒼白,眼中卻閃爍著一絲不甘和重新燃起的戰(zhàn)意。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陛下!請息雷霆之怒!此刻并非追究罪責之時!”
他上前一步,語氣變得急切而充滿說服力:“陛下,據(jù)末將估算與探查,楚寧雖得洪都,但其兵力經(jīng)此兩戰(zhàn)損耗,加之需分兵守城,其能用于野戰(zhàn)的機動兵力,絕超不過十萬人!”
“而我軍,雖有折損,但仍擁兵十八萬五千之眾!兵力近乎其兩倍!”
霍廣的聲音提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此前,楚寧狡詐,多與我軍野戰(zhàn)周旋,行蹤飄忽,難以捕捉其主力。”
“但如今不同!他竟敢盤踞于洪都孤城之內!這無異于自陷死地!陛下,此乃天賜良機!”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劉秀:“我軍只需揮師東進,將洪都城四面合圍,猛攻不息!楚寧便如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只要拿下洪都,誅殺楚寧,則楚國群龍無首,大局可定!此前所有損失,皆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