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門口,氣氛詭異。
賈羽的話,讓三位大儒的臉色頓時微妙起來。
裴琰智眉頭微皺,司馬輝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崔高軒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他們心知肚明——楚寧這是故意讓兩個孩子來拖住他們!
若答應(yīng),他們便再無機會暗中謀劃。
若不答應(yīng),又顯得他們心胸狹隘,連兩個孩子都不敢教導(dǎo)。
崔高軒勉強笑道:“公主和世子年幼,老朽等所學(xué)晦澀,恐怕……”
“怕什么?”
武秀寧突然脆生生地打斷他,歪著頭,一臉天真無邪。
“楚國太子殿下說,大儒的學(xué)問天下第一,難道你們不愿意教我們嗎?”
楚天也眨巴著眼睛,奶聲奶氣地補了一句:“還是說……你們其實不會?”
三位大儒一時語塞,心中暗罵楚寧狡猾——這哪里是來請教的?
分明是來搗亂的!
可面對兩個孩子天真的質(zhì)問,他們竟無法直接拒絕。
裴琰智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既然楚國太子殿下和女帝如此信任,老朽等自當(dāng)盡力!
賈羽唇角微揚,拱手道:“那便有勞三位了。”
“幾位,里面請!”司馬輝伸手示意眾人進去再說話。
這件事,他們不答應(yīng)也必須答應(yīng)。
沒辦法,誰叫這里是楚國國都,誰叫他們是大儒,誰叫他們是使者呢。
若是拒絕,一旦傳出去他們?nèi)淮笕宀桓医倘,那他們的名聲可就要毀了?br>
驛館內(nèi),炭火熊熊,暖意融融。
三位大儒將賈羽、武秀寧和楚天迎入正廳,侍女們早已備好熱茶,裊裊白霧從青瓷茶盞中升騰而起,茶香四溢。
武秀寧一進門,便毫不客氣地拉著楚天坐上了主位,小手拍了拍身旁的軟墊,示意賈羽也坐下。
賈羽略一遲疑,最終只是站在兩人身后,手按劍柄,目光冷峻地掃視四周。
裴琰智見狀,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捋著胡須笑道:
“外面天冷,公主、世子不如先飲些熱茶,暖暖身子!
侍女端著熱茶上來。
武秀寧端起茶盞,小啜一口,隨即皺了皺眉:“這茶太苦了!
楚天也嘗了一口,眨了眨眼,認真道:“比爹爹喝的差遠了!
崔高軒笑容一僵,司馬輝則輕搖羽扇,淡淡道:“此乃我大漢上等龍井,世子年幼,或許品不出其中滋味!
武秀寧撇了撇嘴,放下茶盞,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三位大儒,我們今日來,是來請教的,不如直接開始吧?”
裴琰智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點頭:“公主快人快語,老夫甚是欣賞,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掃過。
“既然想讓我們?nèi)私虒?dǎo)兩位,但不知兩位目前是什么水平?不如讓老夫出幾題,看看你們的底子如何?”
此言一出,司馬輝和崔高軒頓時反應(yīng)過來——這是絕佳的機會!
若他們出幾道極難的題目,將兩個孩子難倒,便可名正言順地說他們“資質(zhì)不足”,不值得教導(dǎo)。
如此一來,既能擺脫這兩個麻煩,又不會落人口實,甚至還能反將楚寧一軍!
司馬輝立即揮舞著手中羽扇,笑道:“不錯,我們教人,向來是因材施教,需先知道你們的能力才行!
崔高軒扶著下巴上的胡須,頷首道:“正是如此!
賈羽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如何看不出這三人打的什么算盤?
若是答應(yīng),萬一武秀寧和楚天答不上來,他們必定會借機推脫。
可若是拒絕,又顯得兩個孩子心虛,反倒落了下風(fēng)。
他正沉吟間,武秀寧卻忽然開口,脆生生地說道:“可以!你們?nèi)艘蝗藛栁覀円粋問題,但不能超過我們所學(xué),否則就是你們故意刁難,我會向楚國太子殿下告狀的!”
楚天也點頭附和:“不錯,不能超過我們所學(xué)的知識!”
裴琰智聞言,哈哈大笑:“放心,老夫還會欺負你們兩個小孩不成?”
他心中卻暗自冷笑——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學(xué)多少東西?
隨便問幾道《千字文》和《古文觀止》里的難題,就足以讓他們啞口無言!
裴琰智捋了捋胡須,故作溫和地問道:“《千字文》中有一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請問‘洪荒’二字,作何解?”
這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
“洪荒”二字,許多成年儒生都未必能準(zhǔn)確解釋,更遑論一個六歲女童和一個三歲稚子?
武秀寧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老爺爺,你這是在考我們,還是在考自己?”
裴琰智一愣:“此話怎講?”
武秀寧歪著頭,一臉天真:“‘洪荒’二字,指的是遠古混沌未開之時,天地初分,萬物未成。”
“可這么簡單的問題,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您卻拿來考我們,莫非是您自己記不清了?”
裴琰智臉色一僵,司馬輝和崔高軒也面露詫異。
楚天在一旁補充道:“《千字文》的第一句,爹爹早就教過我們了。”
裴琰智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不錯,不錯,公主和世子果然聰慧。”
司馬輝見狀,冷哼一聲,羽扇輕搖,道:“既然《千字文》難不倒你們,那老夫便考考《古文觀止》!
他略一思索,緩緩道:“《論語·為政》篇中,子曰:‘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垎,何謂‘罔’,何謂‘殆’?”
這問題比裴琰智的更加刁鉆,即便是成年儒生,也未必能準(zhǔn)確區(qū)分“罔”與“殆”的細微差別。
武秀寧卻絲毫不慌,小手托著下巴,慢悠悠地說道:
“‘罔’者,迷惘也,指學(xué)而不思,則徒然無所得;‘殆’者,危險也,指思而不學(xué),則易入歧途!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讀書若不思考,就會迷惑而無所得,但若只空想而不讀書,則會陷入危險。”
司馬輝瞳孔微縮,手中羽扇都停滯了一瞬。
楚天眨了眨眼,忽然問道:“司馬大儒,您是不是覺得我們答不上來?”
司馬輝臉色一沉,勉強笑道:“世子說笑了,老夫只是驚訝于兩位的學(xué)識!
崔高軒見前兩人都未能難住兩個孩子,心中暗驚,但仍不死心。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公主和世子果然不凡,那老夫便再問一題。”
他緩緩道:“《孟子·告子》篇中,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請問,孟子此言,意在何指?”
這問題已涉及義理之辨,即便是成年儒生,也未必能準(zhǔn)確闡述其中深意。
武秀寧卻微微一笑,道:“崔爺爺,您這是在考我們?nèi)∩嶂绬??br>
崔高軒瞇了瞇眼:“公主請講。”
武秀寧不緊不慢地說道:“孟子此言,并非真的在說魚和熊掌,而是在比喻‘生’與‘義’的取舍!
“若二者不可兼得,則舍生取義。”
她頓了頓,忽然狡黠一笑:“不過,若是楚國太子在此,他一定會說——‘為什么不能全都要?’”
崔高軒:“……”
三位大儒面面相覷,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們本以為,隨便出幾道難題,就能讓這兩個孩子知難而退。
可誰曾想,武秀寧和楚天不僅對答如流,甚至還能舉一反三,言語間隱隱有反將他們一軍的趨勢!
裴琰智臉色陰晴不定,司馬輝手中的羽扇早已停下,崔高軒更是額頭微微見汗。
賈羽站在一旁,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抹冷笑。
這下,三位大儒該如何收場?